“……当日我的车马被?村民杀了,一群人堵在我落榻的客栈前嚎哭,”封澄道,“客栈老板赶我走了,一时想不开,随意便御剑回?了京。”

她心?惊肉跳地等了半日,却见赵负雪慢慢地笑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件事,也像是?将回?京一事归咎于封澄的气?急,慢慢道:“是?什?么地方,我派当地赵家修士去驻守,此等败类杀了就是?,这也配令你心?乱么。”

“剑有两刃,”赵负雪道,“可为杀一人,也可为救一人。阿澄,你做的没错,是?他们不辨是?非。”

封澄看着赵负雪,半晌,微微垂下了头。

是?这样吗?

从一个欺压乡里的恶修士,换成了赵氏家主派去的精英。

然后?重新开始仰仗另一个修士一念之间的善恶。

封澄的心?中躁动不已,她本能?地觉得,不该这样的。

那是?赵负雪解决问题的方式,却不是?她的。

世人皆知她是?赵负雪的徒弟,赵负雪能?为她扫平所有事情,他是?天下最好的师尊。

而封澄平生最不想要的,便是?“赵负雪亲徒”这一名分。

突然地,封澄开口道:“师尊。”

赵负雪垂眸看她:“嗯。”

“待从天机院结业后?……”她沉默着道,“我想去长煌,去天机军。”

赵负雪捏在轮椅上的手霎时收紧。

封澄不想一辈子都做赵负雪的徒弟,不想羸弱到?赵负雪随手便能?解决的问题到?她这里便是?天大的坎儿?。

她心?头有一股野火,如若凡人要忍耐修士的欺压是?因随处可见的天魔,那么她就把天魔的入口杀死,把所有的天魔拦在长煌之外。

“天机军,”赵负雪微微一笑,“留在洛京不好么?”

封澄看着他,半晌,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好。”

这三年间,她行遍天下,同当年的赵负雪一般,可走得越多,心?中却越茫然。

天下太?大了,一人,一剑,世间不平事如同野草一样多,妖魔横出,四处作乱,行到?最终,封澄只觉得苍凉。

她走到?最终,尚能?回?到?赵负雪的身边,而这世间的凡尘俗事滚滚向前,终途又在何处呢?

剑会卷刃,人会苍老,总有一天,她会什?么都做不到?。

一个仗剑游侠的剑客,是?护不了天下的。

“……我,想了很久了,”封澄慢慢道,“洛京很好,只是?我不该留在这里了。”

封澄深知,一个京城世家的家主,一个长煌大原的野孩子,若非赵负雪收徒,凭她从前境况,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位深居简出的仙人的。

师徒名分成了二人朝夕相处的机缘,却也成了封澄不得前进一步的禁锢。

她不会留在洛京。

她会在赵负雪见不到?的地方,赵负雪未曾涉足过的领域,她重新开始,直到?能?与赵负雪比肩。

到?时候,世人还只会当她是?赵负雪的徒儿?么?

不知为何,封澄有些?不敢直视赵负雪的视线,她察觉到?赵负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须臾的时间都过得分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赵负雪终于道:“你决定?便好,还有一年,可仔细想想。”

仔细想想,这四个字,在赵负雪眼?中几乎是?等同于希望封澄留下了,可封澄听在耳中,只觉得赵负雪实在是?天下最忧心?忡忡的师尊。

赵负雪越是?宽和纵容,越是?像一个无奈而尊重的师尊,封澄越是?心?中煎熬,她抬起眼?来,强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总归那边也是?我家呗。对了,师尊,我带了还沙的石头酥来,听说?你当年在还沙游历许久,想来你大概是?爱吃的,特意捎来的。”

石头酥被?她妥帖而细心?地包好,这酥名叫石头,却是?极为易碎的。

她用油纸去将点心?摆在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