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主卧的时候,只见里头还燃着一点昏黄的灯,她猫着腰打门口经过时,却感觉到了一股热气正在往外涌。
于是她便蹲在门缝边,没想到那股热气竟还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花芜觉得奇怪,李美娘不是说他们家冬日里从不烧炭,全靠活络身体硬扛过来的吗?
在她提出想买个小碳炉或是汤婆子在睡前暖身的时候,李美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小丫头,在咱们家,可没有燃炭的规矩,你们城里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既然来了,就安安分分的,别一天到晚给老娘整这些幺蛾子。”
李美娘瞪着眼咬牙,指尖使劲戳了戳她的脑袋。
花芜懒得纠正,那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李美娘的话的确也不错,既然来了,就安安分分的。
别添乱。
好歹这里,还有四壁,还有床榻,还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或许,还能有几分盼头。
李家伯伯总不能真的对她不闻不问,把她忘了吧。
后来李美娘还叮嘱她,若是真的睡不着,就起来跳一跳蹦一蹦,身体活了,便不会觉着冷。
嗐!
可怜花芜白日里连口热汤都难得喝上,那个年纪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忍着饥饿入睡。
当她听了李美娘的话勒紧腰带,蹦了两下时,只觉得指尖发抖,双腿无力,胃疼得难受。
这还怎么活?
都快饿死了!
于是她也学会了偷偷摸摸。
清早起来偷鸡蛋,飨食歇火后便偷偷留着一点火星子,把清晨偷到的鸡蛋塞进柴堆里,晚上便偷着吃。
有几次实在太饿,又太紧张,做贼没个经验,总是提心吊胆地怕被发现,吃快了噎到心口……
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也只能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使劲捶着心口。
可这些天,冷得鸡都不生蛋了。
她便在厨房偷偷留了半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
那稀粥不小心掺到了点刷锅水,味儿有点怪,她也不在乎。
可路过主卧的时候她顿住了,除了门缝里偷偷散出来的热气,还有女人的一声娇笑。
“去去去,你个死鬼,女儿睡熟了吗?”
“睡熟了,我刚刚喊她,她听不见呢。”
“滚,老娘今天身子不爽利,你自个儿解决吧。”
“我怎么解决,你帮我。”
“滚,出去。”
“那我真出去了?”
“嘿!你敢。”
花芜并不想听这些,只是她眷恋那么一点热气。
没出事前,她和弟弟也会偷偷躲到爹娘的床榻上,不肯回自己屋里。
天越冷,越是如此。
“今天是谁忘了叠被子了?这会儿怎么鼓着两个小包,让我摸摸,这个小山包软不软。”
娘亲会突然扑上来,将他们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亦或是隔着被子给他们挠痒痒。
姐弟俩会在被窝里笑得呱呱乱叫。
最后被爹娘一手一个抱回自己屋里。
眼角不知不觉地滚出一滴热泪。
糊了她的眼。
爹爹因戴罪之身无法洗脱而不能入宗祠,没有被捕的奶奶和弟弟如今仍不知踪迹。
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也会跟她一样寄人篱下,忍饥挨冻吗?
“那个丫头也有十一二岁了吧,模样是真出落得标致,你知道嘛,前些天,村里的张跛子还来想我打听,问这个丫头许了人家没有。”
李美娘的话让门外的花芜心里一慌。
李大海却道:“怎么地,他那头跛牛还想吃嫩草啊?”
“嘿!这话怎么说的,这样的天,谁不想要个暖被窝的,再说了都要过年了,不都盼着喜事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你也看上了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