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再别(2 / 3)

水杏搁下手上的活去看画,脸上也笑着,心里却想到,小满头一回就出这样远的门,在外头无亲无靠,面对的又都是全然陌生的事物,光想想就是难的,自己却又实在帮不上一些忙。

她心里酸涩,惟有起身轻轻抱住他,又指一指他画的电车。

小满回抱她,轻拍一拍她的后背安抚着,“我明白的,等安定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水杏亲亲他嘴角,张张嘴,有些艰难地发出两个怪异的音,“一起……”

他一怔,却也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一热,把她的手抓紧了,认认真真点头,”我们一起,不管现在将来,一直会在一起。“

隔天初二,小满带着从上海买回的东西,水杏拿了给小孩子做的新衣,一道去柳嫂家拜年。

柳嫂几乎没怎么变样,他现在难得回来一次,她待他的态度倒比从前好得多,一见了面,上下打量着他,就笑着说小满真是高了不少,出去时候还没觉着怎么高,现在都比杏儿高半头了,真是长成男人了。

小满被她说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倒柳嫂媳妇翠芬倒了茶水来,又拿了自家炒的瓜子花生招待。

他们坐下,边吃花生瓜子边闲闲地聊话,水杏就在边上带着笑安静地听。

柳嫂问小满一些在上海的新鲜事,再把他不在这大半年里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有一样没一样地和他说起。

临走时,柳嫂又喊住他,说自家去年修屋子,还剩一些材料,空堆着可惜,问他需不需要。

他在回来路上,其实就想好了要趁这次回来把家里荒年时损坏的屋檐修补一下,就忙不迭道谢接受下来。

接下来几天,小满便几乎是在屋檐上度过,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损坏了的瓦片揭下来,刷上一层泥浆,再把新的砌上,他的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没一丝在高处的胆怯。

倒是水杏始终是拢着手满脸不安立在底下,眼巴巴盯着他,紧张得呼吸都不敢了似的,一直到他把最后一块瓦砌上,才算放了心下来。

修补过屋檐,他又顺便把家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年久破损的地方都修补过,忙完这些事,人仿佛都没回神过来,正月就过了半。

又要出去的那天,小满原本不想闹醒她,天没亮,就轻手轻脚起来,他正穿着衣服,她却也起来了。

他还没说一声话,她就到他边上,拿了那件重新改好了的新衣服,替他穿上,又伸了手,仔仔细细地替他扣好衣扣。

这一回,终于是正正好好了。

水杏笑一笑,让他等一会儿,便自己走出房门,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两大包晒干了的笋子豆角腌腊。

她看着他,还有些发怯,仿佛自己也觉得拿不出手似的。

她的意思,他全懂。这些,她是要他去送给让他读书的恩人。

他受人家的恩,其实她比他还更不安。她又实在拿不出来什么,只有把所能拿出来的全数倾囊。

他要开口说话,喉咙口却有些发梗,只有点头,上前去将她抱住。

她一下一下地轻摸他的背,再轻轻推开他,带着笑指一指外头,提醒他:时候已不早了。该走了。

他们两个并排着走,狗儿摇着尾巴跟在他们后头。

到码头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她把篮子交到他的手里,再替他把衣领子又整理一遍,人就站着,像前一次出发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上船。

这次他硬着心肠没回头去看,船开出了一段,他望着滚滚的江水,蓦然想起,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再见她,不想还好,一起了头,就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把他全部的心思都吸了进去,只剩下排解不得的离愁。

小满深吸一口气,又逼迫着自己去想别的,自以为压了下去,一低头,看见她交给他的那篮子东西,到底还是红了眼圈。

回上海的第二天,他就提着这只篮子,照着阿立给的地址,搭了两辆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