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还是没能去成。
家里不能让他一个小孩子单独走长途,大人陪着去,那边的小出租房根本住不下,还多出一份路费,父母工作很忙顾不上他,也不能放他一人在出租房。
他自以为的缜密筹划,在大人眼里就是异想天开。
那个暑假,周仲霄跟着林窈一起去了江南老家。
这是林窈每年的例行节目,她最喜欢姥姥姥爷,代澜也烦她天天在家闹腾,每次放假都直接送过去,晒得黑黢黢,咬一身蚊子包,开学了都不想回,可就算她带他玩最有意思的游戏,把最甜的野果让给他,心里也明白,那不是他最想要的。
她也想起那年市里举办了一个作文大赛,题目是《我的父亲母亲》,很泛滥的题材,从学会编作文开始不知道写过多少遍,周仲霄特别积极的参加,还得了一等奖。
老师在班上宣读他的获奖文章,听到前半段时,林窈在心里大骂特骂编的啊,都是编的,他爸妈都不在身边,怎么可能有这种情节!
作文比赛果然是看谁更会编。
谁知文章到最后忽然反转,那些唯美温馨到几乎不真实的设想,的确都是他编的,他常年和父母分开,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平常最爱吃什么,喝什么。
如果能有机会和父母在一起,他希望生活会是那样。
林窈不知道评委们是不是千篇一律的小学生编瞎话看多了,忽然看到这片文章耳目一新,所以特别判了个一等奖,可她在听到最后一段时,心里像是忽然被扯了一下,又隐隐泛起酸涩。
这样的例子还有太多太多,林窈比谁都清楚,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即便知道他要走,她撑破天也是气他把告别的方式和彼此的关系搞得那么糟糕,从来没有抱怨气愤过离别这件事本身。
人的愤怒是需要支点的,幸福与不幸的对比,好与坏的参差,对与错的对峙。
听到他母亲病逝的事实时,记忆里渴望父母和家庭的周仲霄重新鲜活,她好像也重新复习了一遍那种期待和渴望。
谁幸谁不幸,谁的人生好或坏,谁对或错的定义忽然变得模糊,愤怒的支点崩塌,林窈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那时候一定非常、非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