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一声,雄浑古朴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随后有唱词官唱祝文。

述旱情、表诚意、立诺言。

祝文过后,便由帝妃献玉帛,陈太劳,代民祈天。

整个流程严肃肃穆、繁琐耗时,更需时刻注意自己的威仪。

到了后边,裴听月已经有些虚浮了,唇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大半身子的重量都由谢沉搀起来。

帝妃亲祭过后,便是礼乐持诵,好歹能歇息一会了。

谢沉让人呈了参汤上来,给裴听月提精神。

喝过后,裴听月略略恢复了气力,没有先前的虚弱了。

等求雨仪式完成,帝妃执手,下台阶行至车驾前。

先前说了,一日求雨不成便不回宫,明日仍然来求,所以此时并不回京都,去的是行宫里的斋宫。

此处斋宫已完全收拾好,后边后殿,便是留给裴听月生产的地方,宫女和接生嬷嬷们已经准备好了,宁副院判带着几位心腹太医也到了。

待帝妃两人重新沐浴过后,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便呈了上来。

这是催产药。

有孕妇人喝了以后,药效于两个时辰后发作,即可临产。

看到这碗药时,谢沉眼皮跳了跳。

“用完膳再喝。”

裴听月摇头:“臣妾吃不下。”

谢沉没让她喝,好歹哄她吃了点,才让人将药端上来。

裴听月一口气喝了。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没持续多久,一颗酸渍青梅抵在唇边。

裴听月卷入唇齿中,酸甜的味道立即覆盖了原本的甘苦。

她朝谢沉笑了笑。

谢沉远没有她面上的轻松,眉目轻皱,其间凝着肃然之气。

裴听月伸手抚平了他的眉目。

上次生产时,让他过于害怕,现下她说太多都太过苍白。

裴听月垂眸,握紧他的手,无声给他宽慰。

*

暮色四合之际,裴听月肚子发动了。

她喝了催产药后,便挪到了后殿之中,此时肚子一疼,众人便有了动作。

打水的打水,熬药的熬药,接生嬷嬷围在床榻边,观察胎儿情况。

先前是隐约的疼痛,后来这痛变重了,裴听月省着力气,没有痛呼。

她还有空打趣,“皇上出的汗,怎么比臣妾还多?”

谢沉就在榻边坐着,面色威严凝重,鬓边不断滑落的汗珠,表明他此刻有多紧张。

听了打趣他也不甚在意,只问,“现在饿不饿,朕让备了粥和点心,你要不要用点?”

裴听月不饿,但想着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一会更痛就没法吃了,她就微弱点点头,“不想喝粥,吃点心。”

谢沉让人拿了便于消化的豌豆黄、枣泥山药糕过来,一点点掰碎喂给她,又细心给她擦去唇边残渣。

待吃过后,身下疼痛陡然翻了一倍,裴听月喉间不可控发出痛呼,生理性的泪珠顺着眼角没入软枕。

她怎么觉得,这痛来得这么快呢?

她记得,上次生小四时,前面的疼痛折磨了她好久,才变成这样的痛意。

裴听月痛苦之余,弯了弯唇角。

她的昭阳真的很听话,怀她以来,没有孕吐,也没有种种不适,如今又知晓父皇母妃害怕,提前要出来。

真是个乖孩子。

听着她的喊叫,谢沉的心尖一颤一颤,疼得眼前发黑。

天地知晓,他有多想替她受过这个痛。

可他没法。

帝王第一次,觉着自己如此无用。

生产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是如此的漫长。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一声痛呼高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