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斜他一眼,“近来不排什么新戏。”仲伯明给她一斜,心软发颤,“你若有心,专为我排一出戏,就唱我一人听。”

玲珑春身一躲,自开车门跳了下去,笑如银铃,在雪夜听得格外清,轻轻说:“大爷,再会。”仲伯明点点头,这才吩咐车夫开车。

梁玉洲见汽车开走,走过去跟他姐姐,什么话没说,眉心先挨了一点,“你个傻小子,在巷子口站什么,不冷啊?”

梁玉洲只管笑,摇头道:“不冷。”

玲珑春掂了掂纸包,边说:“我可不信。”边打开纸包借着灯光一看。今儿晚抽头抽得厉害,加上仲伯明补贴的,竟有近千块,再打开宝匣子,里面是一对香叶珍珠耳环。

她叹口气,梁玉洲不解,问她:“他们大方,姐姐还不高兴吗?”玲珑春将东西揽在怀里,敲响门,“你可什么都不懂。”给出去的,和想要回来的,往往等价,或者高于。

梁玉洲挽着姐姐的手,眨眨眼睛摇摇头。很快,他俩的娘蒋大娘把门打开,将姊弟二人迎进去,不住问:“饿不饿?”

院里的雪有脚踝深,借着窗户纸里透出的黄光一望,院角堆着的破碗残盆,都给雪埋得一点儿看不见了。梁婉秋和梁玉洲都不大困,索性应了蒋大娘,“娘,咱吃碗面罢。”

“行。”蒋大娘还怕他俩不吃,点头就进了厨房。梁婉秋掀门帘走进去,抖抖肩膀,“初雪就这么大,可真烦人。”说着,撅起嘴巴,解了斗篷,就走到屋里炭火盆旁儿去。

梁玉洲和她挤着坐,好奇心起,问道:“晚上,和祥饭店屋子里,都坐的是谁?”

仲伯明捧玲珑春,千城人尽皆知,他的身份梁家人都清楚的。仲老爷子是晚清的商人,老底丰厚,随太太和儿媳妇在天津住着。

其余的,梁婉秋只说梁玉洲见过的四个。

严雪楼和赵鸿飞交好,是城里头新起来的两个人物,背景来历最不清楚,都猜是被打散的匪头或是大帅,因为俩人一来,出手就十分阔绰。尤其严雪楼,性子压根就教你探不明。

至于何书庭与陈景澜,便是十足的新式人物,都念过大学,靠着父亲的关系,挂名八九处差事,不上衙门却月月有钱领。

梁婉秋说话,梁玉洲围火听着,倒还困了。待蒋大娘端了面来,只差一着,便能睡下,白净软脸给火映着,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梁婉秋都怕他载进火里,忙推他一把,“吃了再睡。”原来,蒋大娘怕面太素,一块端上来的,有碟酱瓜,有碟煎蛋。

那面就盛在海口碗里,热腾腾的十分软,加了白菜和葱花,喷香。

梁玉洲一看,抬眼瞧蒋大娘,“娘,你不吃?”蒋大娘拉了椅子在旁坐下,“我早吃过了。”

梁玉洲不肯,拿了碗拨出些给她吃。三人吃吃说说,倒也不冷,近三点钟才睡下。

鳳閣資源組製作 1964/1969/6

五更天,飘扬的雪片小了,只有指甲盖大,北风一吹,扑到窗户纸上的声音都是轻的。捱到天亮,这初雪,也就彻底停了。

严雪楼醒来后,由老妈子伺候,吃了点粥和小菜,坐在北房的会客厅里看报。屋外雪霁天晴,难得的有些日头,落在报纸上,字字清晰。

不一会儿,乳妈把玉音小丫头抱来,他也就不好再看了,报纸一卷,把她从乳妈怀里抱开,叫着小名儿哄。

丫头才两岁多点,没出生就没了爹,刚出生还没了娘,只有严雪楼、赵鸿飞两位伯伯。是个乖丫头哩,小名叫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