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低头拿指头蘸了蘸,嘁,凉透了都!

他把茶盏放在茶几上,站起往东屋去,老妈子忍不住问:“大爷,今儿晚饭几点开?”

严雪楼掀起布帘子,站定犹豫了一阵,“八点钟开罢。”说着,进了屋,关上门去了。

要说当日严雪楼还拿不准主意,接下来的两三日,他可猜着梁玉洲的心思了,明摆着躲他呐,第二日第三日,没见回!

不说别的,严雪楼自是有些难过,虽每日照例去银行与当铺,可外头的消遣全断了,就是赵鸿飞家听差来邀,他也不给这个面儿。

一晃儿半个月,天儿愈来愈暖,一两场春雨下来,院里的泥也湿软,去年冬给雪冻死的一棵小槐树,也是时候换栽新的了。

丫头凑热闹,严雪楼不得不依她,挪了张躺椅,就在院子中央,抱着她瞧家丁换栽。

那是院子西南角,旁口封了的枯井。两个家丁,一个扶着新树苗,一个挖旧树根,两三锄头下去,翻出松软的黑褐色土。

玉音丫头两岁多,正是好新鲜的时候,身子又矮小,看不见就不乐意,瘪着小嘴要坐近点。

严雪楼没法子,直接站起来,把她端颈上坐着,稳稳当当的往西南角走,“瞧见没?”就见家丁两锄下去,翻出团泥块,蚯蚓鲜嫩粉红的身体蠕动,缩着身子要逃,“嚯,还有蚯蚓,这树根够深呐。”

丫头把眼睁到最大,就盯着那蚯蚓看,眼珠转也不转。严雪楼瞧她新奇,便要放下她,拿个瓷片儿,捏两三搓泥,把蚯蚓弄进去,才蹲下,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大哥,有这好闲情呐!”不用猜,正是赵鸿飞那小子。

果不然,他才转身,顶上丫头就奶气嚷开了,“二伯”严雪楼低着头,声音淡淡:“进来也不管用,至多管你一餐饭,什么听戏逛胡同,没戏。”

他说话时,赵鸿飞已几步走过来,把丫头从他肩颈上抱下,踢他一下,声音压低,“什么逛胡同,嘴上也没个把门,不瞧瞧谁一块来了。”

“谁来了?”严雪楼呛问,一抬头,玲珑春一身翡翠色软缎旗袍的身形,不偏不倚入眼,正是佳人椅游廊,不可唐突啊。

他自知失言,笑道:“梁老板,我可给鸿飞作保,他近期绝没光顾胡同。”说完,视线略右移,对她旁边站着的梁玉洲亦点头一笑,不曾言语。

他不说还罢,一说直把撮合意思说得太明白,那边玲珑春拿手帕掩面,这边赵鸿飞讷讷不言,呆抱着玉音丫头。

没在梁玉洲脸上多停留,严雪楼把视线移至赵鸿飞脸上,两手一搓,玩笑道:“说罢,赵大爷今儿来有什么吩咐?”

“大哥!”赵鸿飞有些埋怨,却也不妨放开了嗓子说:“这不是日日约不见严大爷,想着今日不通报便来,能不能烦得一日的麻雀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