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线柔和的夕照下,钟执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俞眠的视线中,他只站在那里,不费吹灰之力,就无声粉碎掉俞眠好不容易才堆筑起来的,对于“放弃钟执星”这件事的坚持与决绝。
眼前的气氛实在过于微妙,高霁便把俞眠的行李箱移到他右手边,决定先跟他道别。
“俞眠,”高霁轻声叫他,“我先走了,你要请的大餐就先欠着,我下次过来吃。”
“……好。”俞眠回过神来,转脸看向高霁,手按在行李箱拉杆的把手上,向高霁点头,“麻烦学长了,你开车小心。”
高霁眯起眼笑了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往俞眠粉色的脑袋揉了一把,又轻飘飘地往钟执星的方向瞥了眼,离开前对俞眠说:“那我们下次见。”
钟执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抿直了唇,默不作声,同以往一样自然地接过了俞眠的行李箱。
他出来时铁艺门还敞着,现下倒也无需重新按门铃。俞眠见他熟门熟路地进门,瞬间产生了一种他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错觉。
俞眠愣怔站在原地,钟执星转过身来便看清了他满脸的茫然。柔润的霞光把俞眠衬得无限乖巧,钟执星顿了顿,把略沉的行李箱抵在门边,然后走过来握住了俞眠缩在卫衣袖口里的手腕。
俞眠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更茫然地望着钟执星。钟执星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进了门。
他们走过一段鹅卵石小道,最后停在那扇深褐色的木门前,钟执星按下门铃,几秒钟后,程姨打开了门。
眼下这场景太像以前钟执星来家里玩的时候,但俞眠又很清楚,其实根本不像。
从前他即便心怀鬼胎,也仗着钟执星不知情,所以毫不收敛地表现出一种自欺欺人的坦荡。而如今涌动在他和钟执星之间的暗潮气势汹汹,直接销毁了俞眠用来装模作样的机会。
俞眠像是赤身裸体,被迫站在钟执星面前展示一样,淹没他的只有层见叠出的羞耻和难堪。
被钟执星盯着看了十来分钟后,垂头坐在圆形地毯上若无其事般整理行李的俞眠终于无法继续伪装镇定,他抬起脸,很轻地叫了钟执星一声,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相视几秒,钟执星还未抉择到底要诚实告诉俞眠是因为担心,还是委婉地说至少恰好路过,就听见俞眠说:“我拉黑了你的微信、电话,搬家的事我当然可以等到你回去再当面跟你说,但是我连字条都没有留下,你知道……哦,你没经历过这些,大概不知道的吧。那我现在跟你解释好了,这是我不愿意当面跟你说再见的意思,是我要跟你绝交的意思。”
“我跟你绝交了的。”俞眠说。像是要面前的人也认同他的说法,所以他郑重地兀自点了点头,大概是一种自我肯定。
他轻缓眨了下眼,告诉钟执星:“所以你不用来找我。”
钟执星坐在以往和俞眠一起学习的时候的那个固定座位上,眼神很深地凝视着说着绝交的话、语气中却听不出几分坚决的人。俞眠就像是因为跟他分开了几天,所以攒了一肚子的话,非要在今天,此刻,絮絮叨叨地全部说给钟执星听。
恍惚间,钟执星觉得,俞眠好似变回了以前每天都围在他身边对他说好多废话的“小鹦鹉”,但钟执星又很清楚,今天的小鹦鹉不是在逗他开心,而是要跟他正式道别。
俞眠断断续续地说着自以为很绝情的话,眼眶却很明显地红着,声线里也带着他无法控制的轻颤。
对钟执星说话的时候,俞眠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已经自我排练了无数次眼前的场景,因此,虽然表达得不够流利,但脑海里涌现的语句还是源源不断。俞眠有些难过地想,他要跟钟执星说的话真的好多啊。
“钟执星,”俞眠睁着双眼,与沙发上的钟执星对视,“你是不是觉得用通讯软件道歉不够诚恳?那我现在当面跟你道歉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要自作主张喜欢你,害你觉得不舒服的……其实我一直都想好好跟你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