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把剑穿过陆卓君喉咙的画面,就如同穿破豆腐那般轻而易举。
云笙的牙关都开始战栗。
她仰头看过来,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沾染着雨水,显得湿漉漉的。
她忍着泪,颤声道:“尹禾渊为了讨好王庭的人,将我当做交换的物品卖给了此人。蓬莱宗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无处可去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你可以收留我么?”
她的语气和眼神中,都充斥着强烈的求生的渴望。
她瘫坐在血泊中,那张柔弱的脸被映衬得越发苍白。
“我会很有用,不会拖你后腿的。”
说着,她用力地握着这把抵着她喉咙的剑。
云笙握着剑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带动剑锋处的震动,通过雪白的剑身,一路传递到了剑柄处。
沈竹漪握着剑柄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轻颤。
沈竹漪杀过很多人,见过许多种眼神。
他们临死前,望向他的双眸间充满怨恨、惧怕、绝望……
却独独没有这般,清晰地映在这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
就像是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上,生满锋利的倒刺。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忍着惧怕,忍着掌心的鲜血淋漓,死死地攀附着他。
然后,任由倒刺刺破她柔软的掌心,钻进她的身体里。
无法再松手。
这种被强烈需要的新鲜感令他心脏疾跳。
良久。
他缓缓收了剑,俯下身。
他没有说话,冰冷的指腹触上云笙的眼尾,染血的手在那里留下了一点血迹,像是一点猩红的朱砂。
云笙对上他的视线,发白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下一瞬,便昏了过去。
因为淋雨受冻,又受了惊吓,她发起了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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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再度来明霞峰的时候,是处理陆卓君的尸体。
沈竹漪修长的五指被鲜血衬得如玉般洁白。
他并未清洗,反而是在桌案前雕刻着一枚偶人。
白面默默拖动尸体。
沈竹漪在用画笔给偶人描着唇瓣。
朱砂的颜色像是新鲜的花瓣,如同女子的口脂。
他描摹了一遍,又用指腹擦去。
就此反复。
他擦去的动作越来越用力,不断地摩挲着偶人的唇,直至那两片唇瓣的色泽泛出靡红的样子。
他的指腹也是一片通红。
白面看得胆战心惊,他俯身道:“主子,沈家来了信,月底需您回去一趟。”
沈竹漪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家训中说过,修行之中但生杂念,抄写清心咒便可解。”
白面应道:“是。”
说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
他瞳孔一缩。
桌面上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清心咒。
字迹由起初的遒劲蹁跹,到后来墨点凝成一团,扭曲在一起。
白面连忙道:“主子许是疲累了,不妨休憩片刻?醒来再……”
沈竹漪的声音如玉石敲击般响起:“你来之前,我已然歇息过。而后梦见,她坐在书案上,搂着我的脖颈,仰头亲我。”
白面手里的人头“咚”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人头咕噜噜滚到沈竹漪的脚下。
血涌了一地,溅在瓷白的美人面上。
白面最为了解沈竹漪的脾性,这都入梦了,怕是此女活不成了,他以头抢地:“主子,不可杀她,她是我们现如今唯一找到的解药……”
沈竹漪冷淡瞥了一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