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音在墙壁间回荡,生硬又别扭,明明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相处,可现在滕闻川心里堵堵的,鼻子也堵堵的,好像愚公移山时挖的土全噼头盖脸砸他身上了。
行李箱就在脚边,滕闻川不想收拾,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去与现在撕裂开来,成了剖心的利刃,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越美好,那些必然失去的时刻就越糟糕,跟几千根钢针同时戳进身体一样难熬。
每次难过的时候,滕闻川缓解的方式就是骂人,他喜欢用愤怒代替伤心,把扎向自己的刺转个方向扎向别人,况且他从来不用费劲找一个假想敌,因为身边始终有一个现成的出气筒,供他三不五时发泄一下情绪,从小到大滕问山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但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滕闻川再去回想他们之间的发生过的两两三三,最先感受到的居然是身后的一阵抽痛,和被掐着脖子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虚脱。
苍白的脸都被带起一丝血色,就是不知道那抹红晕里羞耻几分恼怒几分。
“该死的滕问山……”
他起了个头,下一秒又惊醒了一样睁开眼,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好吧,讨厌的滕问山,臭狗屎滕问山……哎呀!”滕闻川气得攥起拳头捶身下的沙发。
他还没来得及在名叫长大的履带上跑几步,生活的齿轮就已经锈迹斑斑,伤心似乎没办法再被愤怒取代,扎进身体的针拔不出来,反而因为挣扎刺得更深,可是现在天都要黑掉了,滕问山为什么还不出来,他现在非常饿超级饿无敌饿,他要吃饭!
滕问山的心一定是皱巴巴的,没准儿和货架上真空包装的猪蹄一样冰冷干瘪。
天真的黑了,滕问山还在房间。
滕闻川任由眼泪淌进沙发里,他真的很想很想跟滕安好打个电话,滕问山根本就没把他照顾好。
滕问山开完线上会议出来的时候,滕闻川简直是气若游丝地抱着膝盖歪倒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城市里车水马龙的灯红酒绿透过玻璃窗映射进来,照在他眼睛上,一闪一闪的。
“你不会做饭难道还不会点外卖吗?”滕问山对他时常有种绝不可能在表面上流露出来的头痛。
滕闻川吸吸鼻子,像是在他没出现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忽然被删除了语言程序,一句话也不说,任凭肚子咕噜咕噜叫着。
于是原本打算随便下点面条凑合一下的滕问山点了好几次油门才勉强把车打着。
之前为了代步,他在二道贩子那里花一万多淘了辆旧车暂时用着,就是便宜没好货,终日不是这儿出问题就是那儿出问题,起步的时候还哐嚓颠了一下,要不是有安全带勒着,滕闻川此刻估计已经飞吻上前挡风玻璃。
滕问山瞥了眼副驾,没有驾照的人嘴唇抿了好几次,暂时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老旧的小车行驶在大道上,像一座移动的坚固城堡,明明暗暗的窗户汇成彩色的灯带,滕闻川在晖都上了四年学,陌生的城市早变熟悉,可他依旧没有归属感,只能更用力地往滕问山身边靠一靠,才感受到一丝灵魂落地的沉坠。
“外公之前那台车……就是要整好久才能开走。”
他想起滕姥爷的老捷达,后视镜上还挂着一个小乌龟挂件,陪伴他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娃娃长成偶尔也会有心事的大孩子,车里全是滕闻川的痕迹,他的旧书包新玩具,他在车门内贴的奥特曼不粘胶,还有拿蜡笔往玻璃上画的彩色丑涂鸦,他知道自己真的把那辆老车弄得很乱,可没有一个人警告过他,好像在家人们眼里,他就算往床单上踩一个脏脚印,也能被夸成是艺术家。
滕问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对于那辆捷达,他的记忆只有靠在后座望向的车窗外,那里是熟悉的家乡街景,滕闻川对着大人一会儿撒娇一会儿闹小脾气,而他除了耳边的嘈杂一无所有。
藏在人生隧道黑暗处的祸事来得太迅疾,以至于被留下的人要用漫长的时间去接受现实,家庭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一生难以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