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的手轻轻推开,一袭大红喜袍的贺雁青步入其中。那鲜红如火的色泽,穿透厚重的红绸缝隙,氤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气场。
他的脚步稳健而沉默,落在铺着厚厚红毡的地面上,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威严,一步步逼近。随着他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喜娘与丫鬟们立即屏息退去,悄然关上厚重房门,发出「咔哒」轻响。新房内外顿时隔绝,只剩跳动的烛光透过红绸,晕染出一片朦胧红晕。帐幔深处,两个被红色包裹、气息交缠的人影静静相依。
他停步于床前。阿锦只能从盖头下的缝隙中瞥见那大红喜袍的下襬,以及一双绣有云纹的精致靴尖。空气中瀰漫着龙凤喜烛特有的蜡油香味,混合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沉水香,无形地包裹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彷彿具象地压在自己身上,穿透红绸,从那顶沉重的凤冠到被华丽嫁衣勾勒的纤细腰身,最后凝视在她被严密覆盖的脸庞。那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她心头一震,几欲溺毙于这片浓烈的红色静默中。她屏住呼吸,指尖于袖中紧紧绞攥,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静默在狭小空间中流淌,带来窒息般的紧绷与令人心慌的期待。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如鼓般的心跳,以及他沉稳的呼吸声。
贺雁青并未如寻常新郎般用系着红绸的喜秤掀开盖头。她感觉到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缓缓伸来,指节修长有力,指尖带着夜露般微凉,轻轻触碰红绸边缘。那触感满载珍重,宛如触碰稀世珍宝。动作缓慢而虔诚,宛如朝圣,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红绸被一寸寸小心掀起。
先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接着是描绘精致如远山含黛的秀眉,再是那双紧闭、睫毛纤长如蝶翼颤动的眼眸,最后,是被胭脂细心染就、娇艳欲滴如初绽玫瑰的唇瓣。
红绸终于完全掀开,烛光无遮掩地洒在阿锦脸上。她屏息凝神,带着怯懦与依恋,缓缓睁眼,对上他那深不见底、如火般滚烫的目光。那目光复杂难解,让她无所适从,只能不由自主地轻唤一声,声音微颤:「爷……」
这个称呼,在此刻身着嫁衣的她映衬下,格外不合时宜,却是深植骨髓、浸透卑微与依赖的习惯。
贺雁青眸色深沉,并未应声。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妆容精致却难掩苍白忐忑的小脸,彷彿要将这盛装的模样,深深地、永久地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就在阿锦被他看得几乎要承受不住时,他却忽然直起身,走向了摆放着合卺酒的桌案。那对以红绳系住、象征合二为一的匏瓜剖半而成的酒器,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静静地立在烛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执起其中一瓢,稳稳地递到阿锦面前。温润的匏瓜触感贴上她的指尖,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合卺。」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阿锦心头一跳,慌忙接过。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抖,几乎握不稳那轻巧的酒器。贺雁青则执起了另一瓢。两人的手臂交缠,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只觉他灼热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混合着他身上清冷的沉水香,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慌的气息。她依着礼数,屏息饮下那辛辣却又带着一丝微甜的合卺酒,酒液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灼热。
放下酒器,缠绕的红绳随之轻轻摇曳。贺雁青身上混杂着酒气,与他原有的气息交织,在两人之间无声瀰漫,彷彿凝结成一层看不见的薄雾。
他俯身而下,温热的气息携带着新染的酒香,轻轻掠过她敏感的耳廓与面颊。
正当阿锦以为他即将吻上自己,他的目光却忽然移开,落在她交叠放于膝上、隐藏在宽大华丽袖口之下的双手。那双曾为他磨墨、奉茶、侍寝的手,虽有薄茧痕迹,依旧纤柔细腻,此刻因紧张过度,指节紧绷泛白,紧紧绞在一起。
贺雁青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给予安抚,而是探向她宽大的袖口内侧。阿锦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摸索着,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