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译眼睑微垂,他想进去,可脚上却像是压了巨大的石块,双腿沉重得像是灌铅一般抬不起来,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心里甚至有些恐惧,害怕面对里面的人。

他做了母亲最讨厌的事,成了母亲最厌恶的那类人。

看出路译的情绪,温别绪抬手抚上路译的肩膀,如击玉石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她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很多了,我就在外面,有需要就按呼叫铃。”

“嗯。”路译轻轻点头,走进病房。

床上的路夫人脸色很差,唇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头上、手臂上、脖子上都包着纱布。

路译已经在温别绪那里得知,那些纱布包着的地方,是女人用指甲自残后留下的伤口。

目光下移落在女人输液的右手,手背没什么肉,血管清晰可见,指尖指甲已经被剪得很短,短到几乎贴着肉。

坐在病床前凝视着床上的女人,路译眼眶渐渐泛红,心中隐隐作痛。

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记忆里,母亲总是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温柔知性,气质优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路译眼睫微颤,泪顺着脸庞无声滑落。

“小译……”

声音微不可闻。

路译擦去脸上的泪:“妈。”

路夫人握住路译的手,轻轻的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很是和蔼:“我们小译长大了,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啊?”

路译觉得手被握得发疼,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不辛苦。”

“不辛苦啊。”路夫人轻笑着,像是欣慰极了。

然而下一秒,她脸一沉,猛地坐起来双手死死抓住路译的胳膊,双目赤红带着浓烈的恨意,癫狂的冲着路译大喊大叫:“不辛苦你找什么男人?!”

“你跟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没上学?为什么会去打游戏?!”

“告诉妈妈,你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告诉妈妈,告诉妈妈!!”

路译脸色苍白,手臂被掐得生疼,却没有推开:“妈,你冷静一下。”

路夫人好像恢复了一点理智,失魂落魄的松开路译的胳膊,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是不是因为妈妈啊?是妈妈拖累你了是吗?是妈妈不对,妈妈这就去死,再也不拖累你了好不好?”

“再也不会累你了……”说着,她突然拔掉手上的输液针,使劲朝自己脖子扎去!

“妈!”

路译脸色大变,一把抱住路夫人,挡住那根输液针。

针头刺破皮肤,划过皮肉,带来剧烈的疼痛,鲜红的液体顺着掌心往下流,浸湿了衣袖。

路夫人被这血色吓了不知所措,一把丢掉手里的输液针,捂住路译掌心狰狞的伤口,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小译,妈妈错了,疼不疼啊?妈妈错了,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路译抱着路夫人没有松手:“妈,你不是累赘,我没怪你。我打游戏是我因为喜欢,不是其他什么原因,视频里那个人是我的…队长,他人很好,我们只是队友关系。”

路夫人听进去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

温别绪微喘着气,像是一路跑过来的,目光触及路译手上的血,顿了顿。

看见温别绪,路夫人低下头,像个错做事的孩子一样,小声喊了一句:“阿绪。”

路译愣了一下。

温别绪走上前微微一笑,轻声询问:“路夫人,小译受伤了,我可以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吗?”

“嗯。”路夫人点点头,看向路译,“小译,你跟阿绪去处理伤口吧。”

“好。”路译松开手,直起身,“我改天再来。”

“嗯。”

路夫人坐在床上,很乖巧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