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紧握成拳,薄唇几度张合,最后吐出两个字,“抱歉。”

安今倒是有些惊讶,这位高傲的太子殿下还能说出抱歉这两个字。

虽然她自己已经吃饱了,他打掉的是他自己的饭,饿得也是他自己的肚子,但安今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她将手里提着的八宝鸭拿给他看,又指了指被他打落的饼:这个本是想让你配着饼一起吃的,既然饼没了,你只能干吃这个鸭子了。

虽然可能吃不饱但是也聊胜于无嘛。

萧则留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她的意思,竟然回头屈尊降贵的捡起了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素饼。

原本包着饼的油纸包全部散开,大半张都沾上了灰,他简单揭了外面的表皮,竟是要那么直接吃。

安今杏眼微睁,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这不讲究的行为,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也算常见,但在萧则留身上简直是惊世骇俗。

安今晃了晃手里提的八宝鸭,冲着他比划着:素饼掉地上了,你先吃这个呀。

萧则留也知道她这是想让他吃的意思,他回道:“以萧宗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至少三天别宫看不到送膳的宫人,这个留着你明天吃。”

刚开始素饼还有些温热,但现在已经凉透了,吃着有些干噎,萧则留自嘲一笑。

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就像是自虐一般,望着皇宫的方向,一点点吃着这素饼。

世事无常,盛时饫甘餍肥,落魄时沾灰素饼也能裹腹。

安今看不去了,将他手里的饼夺了下来重新扔在了地上。

她又将怀里藏得糕点拿了出来:别吃了,我们还有其他的。

可惜她本来好好放着的糕点,现在也都碎成了渣子,安今眉眼瞬间耸拉了下来。

可能是她从洞里爬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

男人轻笑,摸了摸她垂着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就算碎了也能吃。”

这一夜,曾经高贵的太子殿下吃了掉在地上的素饼和碎成了渣的糕点才得以饱腹。

冬季的寒夜,萧则留屈膝坐在回廊上,发丝甚至结了一层寒霜。

子夜最是人困倦,也是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男人食指弯曲放置唇边,一段奇诡的声响传来。

很快,庭院多了一道黑影,“主子。”

“孤叫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到了,里面并非有毒,但却下了五石散。”

听到五石散这三个字,男人身上的杀意如洪流破堤而出。

难怪他总是觉得燥热,还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冲动。

“是谁下得?”

前朝皇室就是因为吸食此物才导致灭亡,大庆又将其列为禁物,到底是谁能有这般手段,悄无声息的下进他的膳食里。

要在此之前,萧则留会第一个怀疑一向与他势不两立的大皇子,但显然他也不知道五石散的事,不然也不会阻止宫人来送膳了。

暗卫头低了几分,“属下无能,并未查到,但好像也和相府有关,会不会是……”

萧则留知道他未言尽的话,沉默了许久。

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寂寥和无法言说的孤寂,半响他才道:“孤也不知道。”

虞相害他至此,自然怕他有复起的一天,但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领,把手插入宫廷里?而虞莠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真的会有人为随手之恩记挂至此吗?

他为太子时,所施的恩惠也不算少,但见风使舵才是世人常态,其中不乏有落井下石反咬他一口之人。

暗一也不知道向来杀伐果断的主子在犹豫什么,他主动道:“主子,要不要下属去了结了她?”

宁可错杀不容放过,到他们这般地步,可再容不得一丝错误。

男人眼神骤然上扬,像锋利的刀刃,“别自做主张,更不要去做多余的事,这还要孤来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