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嵌在夜色里,像是属于夜色的,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沉默又坚毅。

她像一个刺客,一个潜伏者,警惕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打量。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这种打量,他走过来,没有去敲门,而是来到了窗子附近,虽没有靠近,但她觉得他就是在往这儿看。

她眸孔一缩,下意识地拔下磨得尖锐的簪子,嘴角是又冷又傲然的笑,招了招手,你好哇。他能看到她的动作吗?

他停住了脚步,在想什么,是知道她在这儿吗,他是不是知道她在这儿。

她猫在一侧,黑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身影,她觉得他们此刻在对视。

“王爷?”

“可要上前?”

裕亲王垂了一下眸,他当然看到了那晃动的手,她是不是低估了月色的皎洁。

好猖狂,她是个疯子吗?

长绮转身回去了,去了床上,决定好好睡一觉,她知道他不会闯进来。

一直到了清晨,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长绮慵懒地伸了个腰,修长莹白的手指轻轻捂着唇打了一个呵欠,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凑到了窗边。

男人正坐在窗下,晨曦微蓝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头欹侧在撑起的胳膊上。

她怔怔地盯了一会儿,他忽地起身,扭头回看了一眼。

不期然看到了一张芙蓉面,她的面雪白,红唇勾着,眼睛里填满了笑,头发披垂在肩两侧,带着几分卷曲,双手环在胸口,看到他望来,不但并不惊慌反而笑意盈盈地冲他挥了挥手,红唇间吐出一个“嗨”字。

“嗨”什么,难道她就如此笃定皇上会放过她吗?

他努力挥去心头的不可言说,想到她做下的事,不免厌恶这女子的逾矩轻佻……更厌恶她的狡诈不驯,皇上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不懂。

长绮转身离开窗子,收拾了一番,然后出去了。

门口敲门的都统看到了一张玉白的脸,立刻低头拱手,语气肃杀冷硬,“贵人安。”

长绮妩媚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嘲意,懒懒道:“怎么来的这么晚,真没用!”

都统无言,腮骨紧绷,不敢说话。

长绮走到裕亲王面前,一礼:“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你还是好好想想见到皇上该说什么吧!”他冷冷道。

长绮低声道:“心口还痛吗?”说着丝毫不顾往院外走去。

福全眼中闪过窘与怒,耳朵一红,心口那处如被火烧,一向沉默的眸子里溅起点点涟漪,这涟漪是不自在,是窘怒,还有说不出的困惑。

上次被打晕醒来时他只觉心口一阵疼痛,但见人跑了当时也顾不得那点疼,然而等回到居所后,才发现心口处烙着一个牙印。

他当时惊得立在原处看了好半晌,他的妻妾中何曾有人敢如此伤他,他亦不是一个恣意之人。

脑中浮上一个念头,这念头叫他吃了一惊,连连将那张惑人的面旁扫去。

他既不敢相信又难掩羞愤,终日沉静的心湖被人剧烈搅动,他初入朝堂多年,竟一招败于女人手下,还被占了便宜,而这个女人还是……

一想到此便他慌乱一瞬,脑中一直在想,自己醒时衣服是敞开的还是穿好的,他身边的人知不知道。

现在,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是她做的,果然。

他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不自然,更怕其余人会看出,山一般的眉宇轻蹙了一下,心里只余二字。

疯子。

长绮上了马,前后左右俱是随行的人,丝毫不容她逃脱,裕亲王更是持着弓箭沉声道:“贵人若是不小心走散了,本王手里的弓可不是吃素的。”

长绮勾唇,不但没有惧怕,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道:“是你亲自动手吗?”

福全微微抿唇,没有再与她说话,驱着马去前头,对左右吩咐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