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恹恹的人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强打精神掀开眼皮。
视线里只有孔雀蓝色的官服虚影,已瞧不清人的面孔了。
“你还来干什么?等孤死了才干净。”
不等唐秋说什么,窦太医拔针的手就一个哆嗦:“哎呦陛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碍着窦太医在场,唐秋不好同秦渊过于亲近,只是缓缓走到病床前,哄诱小儿一般声音温柔:“陛下先把病养好,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窦太医一根一根地往外拔针,周遭围着岑家兄弟和冯德清,唐秋满眼担忧地跪在榻前。
老人家视线扫过一圈人,也不知道医嘱该同哪位讲。
干脆借着收针的姿势,漫无目的地开口。
“陛下病情不重,按时服药三两日便可痊愈,只是切记期间辛辣油腻之物不可入口,也不可入水沐浴。”
“若是实在发汗太多,用水擦一擦身子便好。”
方才病得快死气都喘不匀的家伙这会回光返照,脑子转得比谁都灵光。
“要擦身子。”秦渊一把捉住唐秋的手腕,“你来替孤擦。”
唐秋与窦太医并不熟识,在生人面前更是脸面薄。
讷讷跪在地上,欲盖弥彰地道:“都是、这都是奴才的本分。”
岑南见缝插针,撅着嘴巴吐槽:“厨子的本分挺广啊?”自然被他兄长甩了一记凌厉的眼刀。
冯德清弯眼笑着接过窦太医的药箱,按习惯赏了两锭官银。
年迈的窦太医却瞧着那两锭银子,还算清明的老眼闪过一丝踟蹰,被敏锐的冯德清捕捉到。
“窦院丞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也不知是方才施针起了效用,还是唐秋本人的作用更大些。
秦渊脸上渐渐爬上几丝血色,眼瞳不再失焦,看上去精神好了些。
窦太医本已走到寝殿转角,越过屏风便是外殿,他忽地转身,在众人错愕时跪在了秦渊面前。
“窦太医?”秦渊也惊了下。
这位医者历经四朝,当年也是先帝最为倚重信任之人。
唐秋扶着他半坐直,秦渊艰难摆出笑意。
“你有何事,直言就好。”
“老臣今年七十有七,已是朽骨一把。”窦太医惭愧道,“老眼昏花行事不济,唯恐酿成大错,恳请陛下准老臣辞呈,回乡归寂吧。”
“这些年,您照料诸位先皇贵体,辛苦至极。”秦渊并非不通情理,何况如此劳苦功高的旧人,更有敬重之意。他缓缓说道,“归乡一事如您所愿。”
冯德清唯恐秦渊多说两句就咽了气,见他已做决断,忙笑呵呵地扶起窦太医把话题引开。
“您瞧您,这等小事何必如此大阵仗,咱们陛下最是仁德了。只是您一走,太医院群龙无首,不知道窦院丞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不知是不是冯德清的错觉。
恍然间他觉得窦太医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那双眼也有些浑浊了,却仍机敏地思考着。
“太医林茂兴家世清白医术过人,是个可造大才。只是年纪尚轻,若要提点需循序渐来。”
“多谢您指教。”冯德清笑道。
如是说着,便把窦太医送出了寝宫。
岑北会意望了自家兄弟一眼,也双双离开,只把偌大的寝殿剩给唐秋二人。
没了旁人,秦渊登时本相毕露,恋恋不舍地松开捉着唐秋的手,费力地把被子拉好遮住下巴,又慢吞吞翻了个身。
“你走吧,我不用你管。”他忧伤地抱怨,“都是岑北多事,我离了你难道就活不了了么?”
“这可是你说的。”唐秋再也不吃他这一套了。
听他倒打一耙开始卖惨,二话不说站起身轻扫衣裳的薄土,毫不留情作势要走。
“哪去?”
半条命入土的秦渊遭逢巨变,起死回生。
唐秋站在原地,居高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