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崖底湿冷惨厉的冷风总如阴魂般扑向木屋的罅隙处,再一点又一点阴寒地渗入骨缝之中, 恍若一柄缓缓凌迟的刀锋。

每当这个时候, 难忍而熟悉的疼痛便会再次造访。

头颅中似是有一柄锋锐的利剑在搅弄一般,它们残忍地几乎将?他的头颅掀翻, 蜂拥而至的痛苦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倒吊了起来,而他只能摇摇晃晃地任由?它们寸寸侵蚀自己的理智。

江让从来都是个极其擅长忍耐痛苦、不喜暴露自我的人。

即便痛得眼前模糊、面如白纸, 若是不熟悉他的人,也依旧无法察觉到他的异常。

毕竟,他看起来太‘正常’了。

平静温和到仿佛永远不会变的面颊, 纹丝不动、削瘦雅致的肩颈,至于?男人面颊上的苍白,仿佛只是一幅未曾涂抹色泽的美丽画卷。

他从未想过, 原来, 这个世界上,除却?江飞白那孩子外,还有人能够看破他的伪装。

几乎是在江让犯病的第一日开始, 那个救下他的青年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因为视不可及,江让便只能从对方匆匆的脚步声、带着颤意?的嗓音、温暖出汗的掌心感受到几分焦急、关心、恐惧。

那人身上的气?味其实并不好闻,灰扑扑的尘埃气?息、隐约的血腥气?、还有些?许并不令人生厌的汗水气?息。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的他已然疼得意?识模糊了,江让反倒觉得那人的身上的气?息叫他心中莫名安定、松懈。

这对男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十分值得警惕的事情?,可江让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早在他在这人面前卸下那层伪善君子的面具后,那张天?衣无缝的皮,只会逐渐四分五裂,消弭无踪。

恍恍惚惚、水雾弥漫间,江让自尖锐的耳鸣声中听到青年急得险些?要哭出来的声线。

那人紧紧地拥着他,温热的手掌不住地抚着他的后背,在江让仅剩下的记忆中,那人灼热的额头如同滚烫的熔岩一般死死抵着他满是虚汗的头颅,颤抖沙哑如云雾般的呼吸蒙在他的唇畔:“......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不疼了、不疼了,有我在呢,我在这,阿...阿让,我绝不会叫你出事的。”

随后,一颗药丸模糊地被?喂入他的喉间,滑入胃部。

那一夜,江让睡得十分安稳,他没有被?反复折磨的隐痛刺醒、没有被?噩梦惊醒,睡梦中温暖如身处母胎中的羊水包裹住他的全?身,令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当然,他不会知道,那无星无月的漫漫长夜中,每当睡梦中的他控制不住地蹙眉、将?要醒来时,便有一人守在他的身侧,安抚他、亲吻他的面颊,给予他缺失多年的安全?感。

江让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只觉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松舒适过,询问起时,青年只是笑着告诉他,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他以十足轻松的语调絮絮叨叨地告诉他:“你睡了很?久,应该饿了,刚巧今天?出去?猎到了一只兔儿,给你煮了肉粥。”

说着说着,那人的声音变得愈发温柔。

江让有一瞬间的晃了神,青年的声调十分年轻,听着也不过是将?将?弱冠的年纪,话语间活泼的模样令他频频想起家中的孩子。

若江飞白此?时在他身边,只怕也会这般,不、那孩子如今已然颇有小大人的模样了,他会板着脸盯着他,满脸的不高兴说:爹,你怎么答应我的?又不好好照顾自己,真叫人操心!

这般想着,江让忍不住弯起苍白的唇。

许是被?瞧见了,端过热腾腾木碗的青年坐在他身边,拿起一柄木勺,轻轻刮着粥碗的边缘,取了些?温度适宜的粥饭,小心喂给了他,一边笑着问他:“阿让,怎么笑了?”

江让不免想到,从前他生病的时候,江飞白也是这般端着药碗伺候他病榻前的。

自从失明以后,江让的听觉变得敏锐了许多,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