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台下皆是一片忙乱恐慌之意。

身为三公之首的江让更是面色骤冷,从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男人?笼在袖袍中的手骨死死扣紧,他浅浅垂眸,掩盖住眸底的情绪,叫人?看不真切。

祭坛之下已然?有人?带头喧哗而论:“国师大?人?可知那荧惑之星究竟是何许人?也,此等威胁江山社稷之辈,理当关押入狱!!”

纳兰停云冷然?垂眸,好半晌,他缓缓地抬起手臂,一寸寸指向众官之首的江让,银色的异瞳盯着男人?,平静道:“此荧惑之星正是江让、江丞相。”

群臣哗然?。

一时间,不少人?竟也大?着胆子,妄图将那三公之首的丞相就?此下狱。

商泓礼站至台上,近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面色晦暗、身陷囫囵却依旧从容温淡的男人?。

许是察觉到了他如舌舔舐的目光,江让甚至平心静气地抬眸注视着他,两人?一高一矮、一君一臣,分明只隔了几步,却恍若天堑。

商泓礼控制不住地动了动喉结,面中隐有几分痛色,指骨紧促而压抑地绷紧,显出几分青白之色。

他想,这一次,子濯约莫会彻底恨上他。

可是他再也无?法忍耐那可望不可即的癫狂痛楚了。

这几年来?,每一分一秒,他都在恨。

恨江让待他愈发疏远防备,不肯与他交心;恨那人?便是有所?求,却从不肯与他直言;恨那人?数次勾结外人?,妄图置他于死地;恨那人?分明知他心意,却偏要?怀抱伎子,于他面前招摇而过......

遥想当年,商泓礼是家道中落的贵族,江让是聪敏无双的寒门子弟,初遇时,那色若春花的少年正被几个纨绔子弟围困于街边。

年少时期的江让相貌青涩,眉梢微弯间便是一笼春日静水,所谓秋水为神、春山为骨也不外如是。

彼时,他眸露隐忍,腰脊挺直,一字一句、应着那些纨绔的逼迫,读出那些脏污的春宫逸闻。最后?,当那些纨绔子弟尽了兴,少年方才在众人?一片唏嘘声中,半跪在地上,拾起那些混账丢下赏他的银两,轻轻吹净灰尘,置入衣袖之中。

商泓礼开始并未在意,直到他两次三番地遇见那少年分明自身不保,却依旧尽力接济旁人?的可笑模样。

他知道他是谁,也知道江让只是个可笑到无人在意的进士,旁人?喊他一句‘江大?人?’,他便傻乎乎地掏出难得挣到的银两分了出去。

可世道艰难,他怎么救得过来??对于那些疾病缠身、无?粮无?力的贫苦人?家,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或许是自此,商泓礼注意到了那如鸟雀般辛勤的少年。

注意一个人?,或许本就?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喜爱。

自此开始,商泓礼便发觉自己能够从这个贫瘠世界的边边角角找到那个少年。

江让是个极其有才华的人?,平素劳累之余,他偶尔也会赴约书友酒席,旁人?对上辞赋往往需要?些时间准备,而少年却总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江让也是一个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的人?,他乐善好施、谦谦如玉,所?有人?对上他似乎都会产生出一种自然?的信任感?。

商泓礼真正与少年产生交集的时期,是在南方潮湿的梅雨季。

郁热、潮湿,仿佛连骨缝中都能钻入雨水一般,南方的梅雨季总是漫长而沉闷,令人?胸口都喘不上气。

那日,江让收了书画摊子,背上竹篓,却恰逢一场暴雨。

少年虽带了雨伞,可那雨伞过于陈旧,路上风吹雨刮,没?多久便坏得彻底。

当时的商泓礼正与客家谈完了小本生意,方才步出酒楼,正撞上那衣衫浸湿、来?屋檐下避雨的清隽少年。

少年形容略有些狼狈,竹篓透湿,额边垂下的发丝被风捻为一撮又一撮的小线模样,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顺着他的发丝柔柔落下,融入雪白的肩胛。

约莫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