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间,烈日?高照,热风四处席卷。

宽大京都街边屋宇鳞次栉比,各色酒楼、赌坊、茶坊、连带着街角桥上都挤满了人群,一时间,竟是一片人声鼎沸。

雕梁画栋的酒楼二层,靠近街心的窗畔间,半显出?一位风仪出?众、面若冠玉的男子。

男人身披月白?锦袍,仪态清俊,此刻正半握着一只琳琅玉杯,漫不经心地薄饮清茶。

他温润的视线始终聚焦于城门之处,仿佛在静候友人的到来一般。

不过?多时,那紧闭的朱红城门果真慢慢裂开一道缝隙。

随着缝隙开得愈发,街边的人群也好奇地聚拢而上。

一队身穿轻甲的士兵当?即手握长枪,冷面挡住抵上的人群,开出?一道宽阔的道路来。

率先入眼的,是一辆单辕结构的礼仪车舆。

那车舆通身雪白?,装饰华丽,镶嵌螺纹玉器,雕有蟠螭纹。车盖如伞形顶棚,以柔白?绸布制作而成,车舆的四?周尽是飘浮如雾的白?纱,连带着前方驱动的马匹皆是通体生?白?。

随从车舆四?周的侍从亦皆是白?衣,他们生?得俊秀无比,手中或横抬着雕花木盒、或揽抱玉器,皆是一副飘飘若仙的姿态。

而最是令人好奇的,则是那宽大车舆中端坐的白?衣男人。

男人身着一席白?色宽袖流云仙袍,发髻盘束,显得那乌发如云罩月一般,他束起的发冠是流银莲花样式,玉钗簪于发髻两侧,一道被风笼起的白?纱自发顶披于肩头,衬得他愈发宝相庄严、慈容美目,仿若那佛前的玉莲般纤尘不染。

便是立于如此闹市,男人也依旧沉静纤淡,他双眸紧闭,面罩白?纱,叫人看不真切仙容。

江让转动茶杯,好半晌,随着车舆越靠越近,他唇畔含笑,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车舆行进得十分稳当?,只是,待行至酒楼窗畔之际,不知自何处忽地吹来一道明面的清风。

风卷白?纱,层层叠叠、起伏飘摇间,江让正对上了一双宁静冷淡、不生?情绪的乌眸。

一瞬间,也不知是否是那风力太?过?失礼、或是那白?纱不胜柔弱,男人覆面的白?纱竟缓缓挣脱了那朦胧的、神?性的面颊,轻飘飘地、如袅袅青烟一般,飘散至于空中。

至此,江让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清冷绝尘、古韵神?性的太?华国师的面容。

如月笼寒纱、青烟拂尘,令人见之惊艳、为之倾倒,尤其是对方眉心中的一点朱红吉祥痣,更衬得他仿若垂怜凡俗、悯爱世间的巫神?。

冷香突兀袭来,男人一霎间只觉颊边微痒,视线受阻,整个人世界、连同那远去的车舆都化作朦胧的白?雾。

江让黑睫轻颤,微微抬起手腕,将脸颊上依依难舍的覆面白?纱取了下来。

世界再次清晰了起来,而那远去的车舆则是化作一道薄浅的青烟,慢慢晕散于锦绣人间。

江让一时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他微微敛眉、喉头微动,指节细细摩挲着手中白?纱,半晌,将那白?纱齐整叠好,置于袖中。

...

为表示太?华国对国师出?山的尊重与敬畏,商皇特遣宜苏、妄春两位宠妃设置流水宴席,以招待国师,为其接风洗尘。

江让自然也在席间,且因着身为重臣,他的位置几乎就被安排在国师的侧边。

因着靠的近,江让便也能?细细观察到,此人性情相当?冷淡、惜字如金,因着历年惯例,拜见帝王之时,甚至无需行礼,只微微颔首,便算作礼数。

往低了说,那是君权神?授,国师作为巫神?使者,自然不必对帝王屈膝;可往高了说,那便是目中无人的傲慢、令人锥心的冷淡了。

好在商皇也并不在意这些,席间对那国师也是相当?敬重。

酒过?三巡,众人皆是多了几分醉意,只有国师,依旧身脊清直,沉静端坐于铺就白?毯的木席之上。

冷缎白?的手侧是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