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猩红的眸死死盯着漆黑的门板,鼻尖不知?不觉雾上一层晕色。

暴雨哗哗地下?着, 可江让恍惚地听见房门内为他孕育子嗣的哥哥尖锐如狐的哭声?。

不、不是哭声?,少年有些神经?质地转了转眸子,哥哥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那分明是骨头错位的、令人耳寒心惊的咯咯声?。

巨大的瓷瓶落地的碎声?自屋内响起, 像是某种?残忍的预兆。

“哥, 你怎么样了?”少年声?音带着急促的颤抖与恐慌。

屋内半晌毫无回音,只余下?愈发令人齿寒的骨头错位声?。

江让终于再也无力承受心底的不安和恐惧了他曾经?在村里听说过,因为条件艰苦, 不少等?郎弟都是因难产而一尸两命的。

即便江争早已不是寻常人、即便哥哥如今只是一道披着皮活在阳间的亡魂,少年这?些天依旧为此终日惶惑、惊惧不安。

他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哥哥的痛苦了。

绷紧的手臂猛地拧开门锁,江让使出浑身的力气撞了进去。

他本以为江争不会轻易放他进来的,可未曾想,他竟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屋。

屋内浓烈的灵犀香因着少年的闯入而挥散几?分,悠悠的轻烟在烛火的摇晃中,变幻成了怪异的、诸如符咒上的鬼画符。

一室的昏暗与血腥,腥气冲天。

江让只看见他的鬼哥哥如同?一株生长到纯熟的果树,水淋淋地扎根在猩红与惨白?交错的床榻间。

在一室昏暗的摇晃与粘稠的腥气中,江让瞳孔微缩,漆黑的、略微睁大眸中明晃晃地倒映着这?样一幅堪称扭曲与疯癫的画面。

江争周身显出青白?的裂痕,眸色无光,口唇大张,如同?一条失了盐水与氧气的死鱼。明明是早已死去的亡魂,可男人的额头却溢出了密密麻麻惨白?的汗珠,他的眼神毫无焦距,身体更是坍塌成了一滩腐朽的烂肉。

青白?、病态、腥臭。

唯有那鼓囊囊的腹部,仿佛被?脾胃中怪异的寄生虫撑开成了透明的色泽,若是细细看去,甚至能看到那肚皮下?青紫交错的筋络。

而那渗人的咯咯声?,则是自男人高耸的腹部中悠悠传来。

江让到底只是肉体凡胎,到底对眼前这?般怪诞的场景接受无能,一时间整张脸全然?失去了色彩,惨白?的煞人。

他哆嗦着唇,想弓下?身拥住他瘫软的、无神的、几?近死亡的哥哥。

他想说,不生了,他们不要这?个孩子了。

便在此刻,男人那鼓囊怪异的肚子陡然?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异动。

尖锐的撕裂皮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江让面无人色,近乎僵硬地低下?眼,却正对上一双稚嫩的、正用力撕开哥哥肚皮的青紫猩红的小手。

而那双手的后?面,是一双幼小的、漆黑的、死死盯着他的鬼瞳。

“啊”

江让失声?尖叫,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失控惨白?地后?退了一步。

求生的本能令他恨不得当场逃离,可不等?少年生出逃避的心思,他便恍然?发觉,那巨大如血块般的鬼婴并未朝他扑来,反?*? 倒是露出满嘴阴白?的獠牙,开始就着江争的肚皮边缘啃噬起来时。

江让脑中一阵嗡鸣,一瞬间不合时宜地想起曾看过的一则新闻。

自然?界中,存在一些动物在出生后?或生命的初期会吃掉自己的母亲,这?种?行为被?称为食母现象。

譬如红螯蛛,当小蜘蛛出生后?,它们会从母亲的腿关节处开始吸食养分,直到母亲被?吸食成一个空壳。

显然?,眼下?这方才出生的鬼婴便是打算吃掉生育他的‘母亲’江争。

那一瞬间,江让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总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一小团狰狞诡谲的鬼婴已然?被?摔裂的肉块一般丢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