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争听了,却只觉心安、甚至是暗自欣喜。
男人脸色映着红凄凄的烛火,那烛火无?风自蠕,像是一滩富有生?命的、流动的鲜血。
他近乎虔诚地磕头,最后,双手捧过那颗腥味十足的、仿若新鲜胎盘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在药丸入腹的某一瞬间,江争甚至恍惚能感受到?腹腔中微微鼓动的、属于新生?命的胎动。
他着了魔的想,得再快些了,宝宝已经在等他和让宝圆房了。
*
时间飞速,转瞬便掠至八月底。
眼见开学?在即,江让和江争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两?人行李并不算特别多,考虑到?路途十分远,大部分的生?活用品不好带,便打算等到?地方了再买。
阿爸阿妈明面把家里?钱掏空了,给了两?人准备了一千多块钱。
但其实临走前一天晚上,阿妈抹着泪,悄悄给江让在衣裳里?又?缝了一千块钱,并反复嘱咐少年不要告诉江争。
江让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在第二天刚上公交车的时候就全跟江争说了。
眼看着偏小的村庄、陈旧的众人逐渐在视野中淡去,江争硕壮的身躯挤在狭小的座位里?,他轻轻抿唇,低声道?:“让宝不用什么都跟我说,你要念书,钱本就该紧着你用,哥进了城可以寻一份工作,以后还能供着你读书......”
少年却只是笑笑,阳光雀跃地流在他的脸上,金灿灿的,像是秋日?的麦子,令人能感触到?青葱的、饱腹的幸福感。
他微微侧头,轻快道?:“哥,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又?分什么彼此呢?
江争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掩饰性地半垂下微红的眸,贴在少年肩侧的手臂绷得很紧,就好像是,男人正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蓬勃的情绪。
又?或许是,不合时宜的爱意。
日?升月落,风起雨歇。
他们一共坐了四天的车,中途转了无?数趟,才千辛万苦地到?达了京市。
大城市确实与乡村十分不同,目之所及,大街小巷都是江让从前见都不曾见过的高?楼大厦、繁华景象。
白色砖墙密密麻麻地垒成高?耸的楼房,顶层半圆形的窗户透显出对未来建筑设计的幻想与展望。
蓝色巨大的玻璃幕如一颗巨大昂贵的蓝宝石,坐落在城市的中心,远远看去,无?数簇阳光投过它折射出去,显出更加立体、辉煌的美感。
柏油马路平坦、毫无?乡下泥地的砂砾与波澜,一丛丛规划好的绿化带分隔开来往的车辆,大街上一片车水马龙,广告招牌花花绿绿、吆喝声永不止歇……对于江让来说,一切都像是身处梦中一般。
而他和哥哥,则像是误入其中的、卑微似尘埃的蜜蜂儿。
尽管他们辛勤无?比、怀有对未来的无?数期待,可刚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他们难免晕头转向,心生?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坐了几?天大巴车,这会儿刚下车,江让想了想,打算先寻一处路边摊,随意吃些简陋的盒饭,顺便找老?板问一问路。
但很可惜,或许是时间不对,两?人转了半天都并未寻到?,无?奈之下,只好局促地进了街边的一家面馆。
京市的口音十分标准化,并带有本土的口音,若是说得快了,并不好辨听。
江让学?习向来好,但口音难免带了几?分乡下的土调,江争则更是不用多说。
于是,在听到?老?板说一碗什么都不加的面条卖了足足三块钱,江让惊讶的音调难免显出几?分尴尬又?局促的意味来。
老?板约莫是本地人,正在柜台前按着少年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简易计算机,抬头瞧见衣衫简陋、灰头土脸的两?人,脸色当即变了变,露出几?分排斥和轻蔑的意味道?:“吃不起就别吃啊,乡下来的叫花子。”
少年正是青春期最是要面子的时候,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