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萤收拾好后,一如既往地躺在床榻里侧,这样待会儿殿下来的时候方便一点。

月华顺纱帘倾斜而下,可能是因为今夜要多一个人,江雪萤躺着半晌没睡着,不自觉想起方才的对话。

她受了风寒还执意走回来,其实还有个原因,是想让自己病得更重,看上去更惨些……这样,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有借口一避。

所以这事小半可以说是条件使然不得不,而大部分能控制的,是她故意的。

不过没想到这病,直接病了月余,看上去,好像确实有些严重了。

殿下,或许是看出她的意图了吧,才会觉得她不爱惜身子。

江雪萤想着想着睡着了,迷迷糊糊感受到身旁有动静,知道是殿下来了,便又主动往里侧靠了靠,直到动不了,才安稳下来。

她动的那一会儿,肩头的被褥滑开,豁开一大条缝,露出单薄的白色寝衣,若这样睡一晚上,明日晨起估计又会受寒。

沈长策扯过她的被褥盖在肩头。

床榻很大,江雪萤蜷缩成的那一团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鸿沟,即使再来一人躺下,也是绰绰有余。

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沈长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往常一个人宿在翰墨堂,清净自在,总是很快入睡,今日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反而无甚睡意。

女子清雅的馨香散在合欢锦帐中,绕在鼻尖良久消退不去,身旁躺着的不是旁人,纵然不是他自愿,但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在他眼里,她凝玉差不了多少,都是小孩子。

沈长策静下心来,调息吐纳,总算也安睡过去。

翌日,江雪萤醒时,榻上只有她一人了,殿下总是起得很早,也不会特地叫醒她。

冬日天冷,被窝里温暖非常,起身也变得越来越艰难,江雪萤挨了一小会儿,然后在嬷嬷进来之前起身。

收拾好后,照旧往香远堂请安,天光微亮,空中薄雾蒙蒙,路旁的草叶都结了一层白霜。

今日沈凝玉没来,不知是不是昨日碰见殿下说了些话的缘故,太妃如往常嘱托了几句,让她照顾好殿下。

没有沈凝玉在旁,屋里似乎都冷清了不少。

江雪萤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两人之间唯一的关联点,应该只有燕王殿下。

太妃爱子心切,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她关心殿下,其余的,其实倒没怎么为难她。

晨昏定省,故而不用向大夫人请安,换个角度看,倒是过了那么久的清净日子。

太妃唤来侍女,捧着什么东西走近,江雪萤定睛一看,是一本一本的卷册。

“这些东西本来早应该让你学着,后生病耽搁,现在才让你看。”

江雪萤顺着她的话,看向卷册上的提字,竟是王府往期的账册,太妃竟然把这个给她看吗?

一家中匮,向来都是极为重要的权力,虽也不是要交予她,但这怎么看,似乎都不太恰当。

太妃似乎看出她的惊讶,但没在乎那么多,继续道:“拿回去好好看,若有看不懂的地方,便问嬷嬷。”

江雪萤起身应道:“是。”

太妃坐在上首姿态优雅,气质沉着,漫不经心问:“从前可有学过,家中应当教过吧。”

大夫人没教过她,但肯定不能如实说,她若回答没学过,便是江家的失职,但实则她也只听嬷嬷讲过,若太妃问得详细些,她怕也是回答不上来。

江雪萤于是微微笑着,面上带了几分羞赧,“母亲教过,不过我愚钝,怕是学得不好。”

太妃没与她计较,喝了口茶,“倒也无妨。”

今日请安没花多长时间,带着厚厚几沓账册回去的路上,江雪萤忍不住思考太妃此举的意图。

只是单纯想让她学吗?学了肯定是为以后,可太妃,真的认可自己吗?

还是只是为了有个态度,可也没必要做给她看,总不能是为了给殿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