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许是唯一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反驳皇帝的人, 辅佐两代帝王,骨子里流出的血仍然是忠义明是非。
但他现在说这些无非是在皇帝头上火上浇油。本来应当是和和美美的寿宴,却三番五次闹得不痛快。
他德高望重, 皇帝又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死死的咬着后牙, 骂又骂不得。
“望陛下彻查京城内外是否仍然有贼人存在,望陛下查清楚靖王殿下的死因!”他重重一磕,眉心瞬间显现出一抹红印子。
“李大人!”旁侧的兰词安被吓了一跳, 双手滞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言许。
“既然这般, 兰爱卿听命。”皇帝道。
兰词安垂着头,“臣接旨。”
“朕命你彻查宫中此案与国安寺一案。”他道。
“是。”
宫宴潦草散去,许是怕出什么乱子,皇帝并没有强制将人控压在宫内, 反倒是动作飞快的将人放出去,生怕在出什么事儿, 并且要众人对靖王的事儿闭口不谈,若是在宫外听到了对此的谣言, 他一定会彻查出是谁散播的谣言。
无非就是想封住他们的嘴,好让靖王手底下的兵不乱动罢了。
云时徽将沈道桉带走, 沈段邺又被皇帝留了下来,归君便打算一人回去。
这厢还未出去,便碰见了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出来的萧安,他的身侧还站着兰词安。
只见兰词安同萧安低语了几句, 萧安便独自离去。
归君此时正站在宫门旁侧的角落里边, 阴影落了一地, 将她完全笼罩在里面。她看着朝自己款款走来的兰词安,欣喜溢于言表。
“归君,当真是你啊,我还迟疑了几分,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兰词安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但他的眸子却炙热无比。
“词安哥哥,多年不见,你怎么去了刑部?”她问。
二人离的不算近,相互之间都有分寸。
人世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说起来真是巧。”兰词安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许是相逢的没有预测,他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我考上状元后便一直在翰林院做事,后来去了福州访问,再回了京城,陛下便遣派我到刑部。”
他还是同当初一样,所有话说的都很谦虚。
他与她一样是在边塞长大,他是阴城人士,同当地那些五大三粗,宽肩窄腰的大汉而言他又羸弱几分,不过从小饱读诗书,生的白嫩,年长她几岁,照顾她也颇多。但从她去往扬州之后,二人便没有了交集。
没想到不过是过去了三年,他来到了京城。
“词安哥哥考上状元那是应当的,只可惜我没有讨到你的庆宴,还是可惜。”归君笑道,眼里满是对故人的怀念。
兰词安轻轻叹了口气,“时过境迁,你也回了沈家。”
不知为何二人相顾无言,只剩下满满的遗憾。
余光中,辛惟清的身影淡淡的立于月色之下,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她只看到这月光如雪洒在他的肩上,洒在他的脚下,莫名添上几分破碎之感。
“词安哥哥,天色不早了。”她淡淡道。
兰词安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他很快便压了下去,微微挽唇,“早些回去吧,最近不大安生。”
归君侧了侧身子,“那我先回去了,词安哥哥也要当心。”
兰词安垂下眸子,长睫慢慢遮住下眼睑,同样藏住了里边的失落,他低声应答,“好。”
慢慢的她的声音从暗处走到宫灯底下,宫灯拉出的影子拽出长长的尾巴,她慢慢的走着,它也慢慢的跟着。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才能堂而皇之不带掩饰的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随后他转身离去。
而不远处的角落里,男人敛去浑身的戾气,噙着恰当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朝自己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