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阴暗而绝望的沉寂逐渐蔓延,它的枝桠疯狂攀援,很快挤满了奉星如这片屋檐下狭小的空间。柏兰冈不作置喙,虽然奉星如担心在他眼里,他和唐恩对左思仪伸出的援手有节外生枝、多管闲事之嫌,但不料柏兰冈却说:“我警告过韦其美,老五也敲打了韦世济,韦其美答应我到此为止。他们兄弟对我还算诚信――以前我们一起做改装车的生意,有些厂家不信任我们,我们拿不到授权,只能靠韦世济疏通各路关系,好让韦其美走私。他们兄弟很能办事,但行事张狂惯了,没多少边界观念,总要有人给他们划清红线,他们才能收敛些。那时候监管混乱,政策朝令夕改,法律也不完善,我分析了所有能找到的信息,给他们划红线、一条条约定规矩,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做到什么程度就该收手。他们很听话――至少很听我的话,我不允许他们做的,他们一件都没有违背。”
“所以,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韦其美应当不会再为难你。”柏兰冈凭借对韦氏兄弟的了解,能给奉星如喂定心丸,然而对唐恩,他没有把握:“但是他们最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不能保证他们兄弟会不会算你的账。唐恩,你这段时间警惕一点;假若他们当真要报复,你是星如的战友,我们柏家也会尽力庇佑。”
奉星如说不清此刻心底的百味杂陈――凭柏兰冈天性的冷漠,他从来只会旁观别人的苦痛和挣扎,不奚落,但也绝不帮一把。他以为柏兰冈会对唐恩的危险视若不见。未曾想柏兰冈竟然愿意许诺――无论是否出于奉星如的情面,柏兰冈虽然冷漠,但他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表态,奉星如相信若唐恩果真有难,他绝不会反悔。
无论对唐恩、亦或奉星如自己,这都是很重的人情。
唐恩的负担没有奉星如重,她谢过了,一切尚未显形,所以不必太放在心里,否则自己都要吓倒自己。她一个外人,既然柏兰冈奉星如夫妻同在一片瓦下,又有柏千乐,已经是一家人,她再呆下去多余又突兀,仿佛很不识时务。因此话说完,她便主动辞别了。
她走之后,留奉星如对上柏兰冈,才是无话可说――柏千乐没了拘束,立刻叫了外卖,毫不见外地摸进厨房,只捞出一瓶椰汁,非常不满意奉星如竟然不预备他钟意的啤酒――他痛饮了半瓶,随后巡视一般每个房间、角落都查看一遍,闻出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脂粉味。
脂粉味属于左思仪――奉星如也很难解释,他绝对没有女人的化妆品,左思仪更不会有心机打扮,但她的倩影好似还缱绻未散。
柏兰冈不似他那样出格,但也趁奉星如跟柏千乐分辩的间隙,审慎地环顾了这套房――每寸缝隙、每片木地板、每件陈设,甚至连每一块瓷砖和贴画,都绕不过他的审视。小房子格局大抵都相似,他记住了布局,借着听电话的籍口往阳台走去。但他根本没有电话――他打量了洗衣机、有些缭乱的盆栽,地上单对的拖鞋,还有晒衣杆――甚至每件衣服,所有痕迹,都显示出此间主人独居的状态。
他回去时,奉星如已经和柏千乐摆上碗筷,柏千乐先拈了一只生蚝,拨下肉,咬碎了。奉星如看过来,像是有些难为情的说:“还有一点筒骨粥,思仪吃不下东西炖给她的,要不要――”
他以为柏兰冈不会接受残羹冷炙――谁知男人点点头,竟挽起了袖筒:“都热了,一起吃。”
他们用了宵夜,奉星如送他们爷俩下楼时,柏兰冈特意嘱咐:无论有什么迹象,立刻联系他。他和柏千乐甚至人手一袋垃圾,为奉星如代劳。直到他们的车子相继消失在空旷的夜路上,路灯倾洒下来,奉星如看着他身上橘红色的光,依然难以置信。
――他和柏兰冈冷淡的几年的婚姻里,在南桥那栋小楼,柏兰冈可是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爷。他怎么敢妄想,若干年后,柏兰冈竟然屈尊吃他们的剩饭,还为他亲手倒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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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兰冈:跟老婆假装客气一下
柏千乐:还客气?连吃带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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