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矛盾的人,他瞥向柏兰冈,随后向柏淑美问道:“既然看见了,为何不说?”
这正是柏兰冈的顾忌。由柏闲璋来问,是一种转圜,缓和了话里太尖锐的指责,两边都好看些。柏淑美这才嘲道:“叫我怎么说?谁知道你们夫妻怎么回事。”
确实如此。夫妻是世间最复杂的关系,最忌讳猜疑,外人就算疑心也不能轻易插手,因为将来无论婚姻结局如何,挑破窗户纸的外人总要招徕两头埋怨。柏淑美素来看不惯他们二房,但他也绝不做招恨的蠢事。柏闲璋递了台阶,柏淑美顺着台阶安稳落地,总算化解了方才无形竖立的锋芒。席上的紧张得以松懈,柏闲璋亲自往柏兰冈杯里斟酒:“你可以放心,如果奉星如是那种人,那我们家看走了眼。”
柏兰冈端起酒杯一口抿尽,算是买了他大哥的面子。但他还是哂了一句:“我们家?”
他稍一讽刺,柏闲璋脸上那股息事宁人的好声好气立时烟消,他匆匆收回手,坐正身位。柏兰冈是故意,他太了解他这好大哥的冠冕堂皇,拖着弟媳上了他的床,心里恐怕已经食髓知味;一个奸夫,还要做出尊重他的样子,虚伪至极。我们家?柏闲璋对着自己如此言称,恐怕心底想的是他柏闲璋不会错眼,睡错了人。
柏千乐不明白他们这对当家兄弟之间的龃龉,眼看他们之间一个比一个冷淡,随后柏兰冈扔下餐巾,告辞。等柏闲璋也离席了,柏千乐的目光立刻投向柏淑美,柏淑美会意,盯着柏闲璋的背影,嗤道:“你大伯一世精明,唯独今年办了件糊涂事。”
“世上有两样事情最坏,”柏淑美揩干净手指,比出来在柏千乐眼前晃:“蠢人用功、聪明人犯错。宁愿蠢人不要努力,那么他的无用就是他最有用的贡献;宁愿聪明人一世聪明,也不要犯错一刻。还不懂,你自己悟吧。”
柏千乐似懂非懂,而柏淑美已接过手套披风,在副官的伺候下坐进车厢了。
华灯宝厦,霓虹漫荡水里,波光摇曳。夜色曼丽,可惜车厢里无人有心赏玩。
“大校,赵方鸿要公诉了。”
陈副官仔细盯着柏淑美的神色,紧了把声气,继续:“查出来的东西,比我们预想得要多。”
柏淑美垂眸,他的视线落在膝上的文件里,但一页没翻,他听着副官的耳语,眸子一动未动。良久,副官才叙述结束。他却说:“要换届了。”
副官脸上一白,只听柏淑美接着问:“你知道为什么柏家的人出事,军部还要委派我去收捡;你以为,军部在给我替家里包藏收尾的机会吗?”柏淑美的眸色那么平静,仿佛那把刀没有日夜悬在他的颈项之上。“我姓柏,哪怕把我的血放干了都抹不掉。军部这是在等着我,看我究竟向谁纳投名状。”
“所以,那些东西……”
“遮不住的,就不要再遮了,没有意义。”
这厢奉尉芝与奉星如小住了两天,奉尉芝除了对奉星如容留柏千乐的不满,倒是说了些她的隐忧。换届在即,无论官场生意场,名利场上处处人心浮动。虽则她与丈夫也是貌合神离,但夫妻一体,总是荣辱与共的。奉星如默默听着,他不似奉尉芝已是踏入名利场的人,与柏兰冈签署离婚协议之后,离这些愈发疏远了。听在耳朵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空缈。
有天中午,同事们陆续地都离座了,奉星如正要走,所长却招了他进办公室,很自然地接了两杯茶。奉星如心里惴惴,他接过茶水,暗自揣测其中原由,这种心态,颇像是中学年代提心吊胆地面对班主任,生怕早恋露出了端倪。他其实并不畏惧领导或者权威――他能调侃他的团长郑国平舍得换烟,能敞开心扉诉说那些苦闷,郑国平能拍着他的肩膀勉励,但是奉星如没办法坦然面对这位所长。或许是他们没有同一个战场出生入死的过命的交谊,没有同样浑身汗臭泥臭血块结痂的狼狈,没有那种被血与恨磨砺出来的无言默契。
更或许,是奉星如首先底气不足――所长知道他的来历,他无法像所长一样对那些人事变动里的手脚视若无睹。他无法在领导的目光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