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和着冷硬的风一道灌进徐朔耳朵里。

“生气了?”

“没有。”

徐朔不知怎么回事,瞧见这样的谭司文,竟然笑出声来:“别撒谎,你可骗不了我。”

他是忘了徐朔识人的本事,于是闭上嘴不再讲话。

说生气倒也不至于,就是有些无力。他的懵懂与悸动都来得太迟,却偏偏对上的是徐朔,必定在情感上讨不到什么好处。

利益关系实则是最简单的关系,只是这令他那一点心动稍显肮脏。可平心而论,谭司文也不觉得自己的感情足够热烈高贵到用金钱衡量都是侮辱的程度。毕竟,他们在此前都独立生活三十年,谁又能是谁的无可取代。

徐朔随口的“讨个彩头”,价格估计是他两年年薪的总和,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彼此拉扯与试探终于在此刻落下帷幕,所有繁杂凌乱理不清的思绪,都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此刻谭司文内心无比平静,像是所有飘忽不定的思绪都迎来了最终的归宿,他真诚道:“谢谢,新年快乐。”

这回换徐朔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在面对谭司文时,骨子里压抑已久的恶劣心总是忍不住冒出头来。每看到谭司文因他而出现与以往不同的情绪波动,心里总是有种很特别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以一种持续稳定的形态生活了许久,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有这样一面。

所以在看到谭司文忽然平静时,徐朔感到有种错位感,似乎一切回到了原点。

“要我送你吗?”

“我开车来的。”

徐朔点点头,两个人也没再说些什么,就这么分开各自开着车回去了。

之后剩余的假期里相安无事,时间一晃而过。

谭司悠在二月份开始就要参加校考,而谭司文着实没法匀出一点时间陪她考试,只能由叶青禾陪同。

由于艺考生为过线几率考虑往往都会报多所学校,画室老师此前也同叶青禾沟通过,所以除宁海本地的院校外,陪谭司悠去外地校考时叶青禾并未表现出任何抵触情绪,尽管她一再希望谭司悠能留在宁海。

新年开工长青上下又立刻陷入新一轮的繁忙中,樊景遥和徐烨出现的次数较以往增多,就连小林这种平日里对一切八卦都不感兴趣的人也注意到,偶尔还和谭司文感慨上两句。

徐朔要做什么没人清楚,众人却皆感知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

组织架构将要调整的风声不胫而走,西南大区的负责人隐隐觉得不安,但奈何无论是从徐朔还是从其他人那儿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心下焦虑又不得不劝自己稳住。

尤其在此时,华北负责人偏要来找事儿,两个人话赶话新仇旧怨夹在一块儿,就着如今兵在其颈,焦躁不安的态势下,连颜面都顾及不到,当着下属和同事的面吵了起来。

谭司文当时只是路过,紧关着的门都掩盖不住里头激烈的争吵声,他觉着不对赶紧推门进去,两个人几乎已经动起手来。

他都来不及震惊,赶紧冲进去和其他同事一起拦着,慌乱之中也不知谁撞了谁,好几个人被挤得歪歪扭扭。谭司文也是倒霉,脚下踩到地插的翻盖,往侧面一倒,脖子擦过百叶窗不算平整的边缘,顷刻划出一道红痕。

谭司文下意识伸手捂了下,摊开手一看,倒也没流血,估计是蹭破一层皮,有些火燎燎的痛。

估计蹭在脖子上比较显眼,不晓得谁喊了声“谭助”,声音歇斯底里,吓得混乱中心的几个人也停了动作纷纷往窗口边站着的人看过来。

他眼见着快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看到他的那刻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心底只能无奈叹气,想说一把年纪了,何必呢。同时他又有点庆幸,幸好樊景遥不在现场,否则就是乱上加乱。

谭司文名头上虽只是助理,但职级和权限都已划分进高层管理人员,不论出席什么场合大家都对他都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