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婚后,一下子谁都不管他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一直陷在巨大的落差里。姨妈到底不是最亲近的人,家里又有个难管的许初意,她除了偶尔问上两句,很少真的伸手来管他的事。
“还说别的了么?”他蹙眉,摸不清姨妈的意思。
孔托想了想,说:“就说想拉成绩单看看。哎等等,我说你小子不会是想转学吧?”
这仅是孔托的猜测,没有确凿的依据。
但不知怎么,程遂觉得他的猜测十分准确。
他想到那天在消防通道,姨妈问他有没有考虑过转学的事,说他妈妈的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在京口疗养,她虽然嘴上没说,但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程遂的消息,毕竟是两姐妹,他姨妈也听出了她的意思,无非是人在虚弱的时候尤其希望身边有人陪着。
加上京口的教育压力确实没有南葭这么大,程遂过去,一来不用这么辛苦,二来也有更多更好的机会。
程遂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包括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他是体会过爱意的人,并且一直觉得,他之所以有根支柱长久地立在那儿,正是因为早期母亲对他那份瞒在鼓里的爱,哪怕这份爱沾了已故哥哥的光,但光就是光,在一些溃不成军的夜晚,他还是觉得世界上的美好大于懊糟。
但要做到完全释然,他确实尚无办法,更多的时候是跟自己计较,计较那个仍未找到自我的自己。
所以他要脱离原来的生长环境,到别的地方去,人好像只有彻底打破自己后,才能焕然一新。
这就是他姨妈想让他再度回到母亲身边时,被他拒绝的理由之一。
本来已经说好了,寒假挑个时间去京口,这是双方洽谈的结果,但没想到,她们似乎并没打消让他转学的念头。
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儿,程遂想起他妈丢下他那天,家里茶几的烟灰缸里一支又一支的烟头。
孔托察觉到他的情绪,手上的老茧紧掐住烟头,把那半支烟揣入口袋,说,要跟他聊聊。
程遂觉得没什么好聊的,林沚宁还在等他。
但是转念一想,孔托都能发现他情绪不对,更何况是林沚宁。
他还是不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尤其此时,大家正沉浸在初雪降临的欣喜中,他身上笼罩的阴霾,与这个新生的世界格格不入。
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也只有刚才的那间教室。
正好林沚宁还没整书包,程遂想起她被心理社团的事绊住脚的时候都是自己搭手整理。
作为同桌,他获得了林沚宁书包的隐私权,知道她的包里会有什么,应该装什么。
“别藏了孔老师。”他半开玩笑地说:“烟头藏裤袋,小心将来漏财啊。”
孔托发现他还能开玩笑,就以为是自己神情恍惚,出现了错觉。等他把烟掏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原路折回了教室。
这幢教学楼的位置十分巧妙,紧邻着后操场。
他帮林沚宁理书包的时候,甚至能听见他们在操场上打雪仗时放的狠话,都是一些再幼稚不过的言论,什么你是铅笔盒吗需要装那么多的笔,嘴上功夫都比你手上功夫了得。
没什么水准,好在氛围热闹。
林沚宁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整理完了。程遂拉上拉链,把书包放在凳子上,转而想起自己的东西还没理,于是弯身去翻自己的桌肚。
手刚往里面伸,就有长板状的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东西很轻,没什么分量。
程遂低头去看,脚边有个用柠檬黄的雪梨纸包装的礼物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颜色,他心里就十分笃定一件事。
雪梨纸很脆,轻轻一撕,就能扯开,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拖着椅子坐下,手指沿着折叠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拆开。
里面有个盒子,看样子应该是副拼图。
程遂不明白对方送他拼图的意思,直到他看到盒子上最终拼成的样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