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知阑推门出去,看见漫天红霞下,银杏叶随着秋风打旋,宋绰靠着那株百年银杏,坐在一地金黄里,仰着脖子灌酒。

他气冲冲几步跨到宋绰身侧,夺下他手中半碗酒一饮而尽。

宋绰腾地站起来 慌张道:“知阑,烧嗓子的。”

严知阑呛了两口,通红着脸,又拎起酒坛晃了晃,脸色沉了下来。

“哟,我喝个碗底儿就烧嗓子了,您宋大少爷喝了快一坛子了,也没见着起来啊。”

晚霞既烈又艳,彤云里掺着缕缕金光,竟有些刺眼。宋绰仰着头,抬起手背遮住眼睛,闷声道:“借酒消愁呢……”

“举杯消愁愁更愁,倒不如与我说。”

“许步文回来了,但不是从前的许步文了。”

严知阑听着宋绰沉郁的嗓音,没问为什么,只是揽过宋绰,淡淡的酒气混着木樨的甜香,倒让宋绰无端感到了心安。

【七】

“班主,”闻喧将一封信递到严知阑手中,“桑师姐让我拿来的。”

信封上没有落款,严知阑狐疑地打开,看完后将信纸就着跳动的烛焰烧了个干净。

“上头来的?”

严知阑点点头,将余烬吹走。

“明日,又该我们唱大戏了。”

第二日一早,燕又园竟又热闹了起来。台下正中坐着松下川,右侧坐着军服笔挺的许步文。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松下川虽听不懂唱词,却还在戏落幕时连声叫好。

“是否,我,有幸,请严老板,唱几天?”严知阑听着这蹩脚的中文,笑了出来。

笑着,想到了这几日眼下发青的宋绰,复又想到了那封信,于是便点点头。

【8】

宋绰提着糕点,还没进到燕又园,就让桑月拦住了。

“宋少爷,班主今日不在。”

“你家班主这一个月怎么三天两头不在,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宋绰将糕点往桑月手里一推,“给你们班主的桂花糕。”

而宋绰刚欲转身,却瞥见抱着戏服的严知阑躲到柱子后。

“严知阑,别躲了。”宋绰挥手拨开桑月,把柱子后的严知阑揪了出来,“不想见我?”

“啧,说什么呢,我要照相去,一起?”

宋绰这才看清,严知阑怀里的是当初他送的那套戏服。

“我送你。”

严知阑局促却又端庄地坐在厚重黑色绒布前,相机迸发出明亮细碎的火星子,头面上的珠子折射出炫目的光,相片便定格了那个瞬间。

“宋绰,”严知阑往旁边挪了挪,转头看向西装革履的宋少爷,拍拍长凳,“拍一张?”

宋绰便与严知阑并肩坐下,框在同张相片里,留住了最好的时光。

【9】

明明只是在晦暗的过道里头也不抬地擦肩而过,严知阑手里多了一把冰冷的器械。

严知阑将枪不动声色地藏在宽大的戏服袖子里,手却有些抖。

这天巧极了,松下让他到办公的地方,带路的人将他领到门口就下去了。

“严老板,请。”松下川待严知阑一进室内,关上门,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松下川给严知阑斟了一杯酒,做了「请」的手势。

严知阑推手回绝:“唱戏,不能喝。”

松下川还欲再请,只是严知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将酒杯搁置,给自己另斟一杯。

严知阑像是留声机放着戏曲唱片一样平静,坦然自若。而一切的平静直到一颗子弹呼啸而过,穿透了松下川的右肩。

在松下川惊诧的目光里,严知阑再一次扣下了扳机。子弹打穿了松下川脖子,未来得及出口的喊声就这么断在了喉咙里。

枪声毕竟突兀。

日本兵冲了进来,混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