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在想,是不是该效仿喻崖,挟持你离开。”
商猗哑声答道,束缚着喻稚青的手添了几分力气,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如若要逃,大概还去苗疆吧。”
商猗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神情,分明是在说叫人胆寒的话语,锐利的五官落在阴影当中,却无端有种落寞之感:“喻崖的确会选逃亡的地方,那里崇山峻岭,很适合躲避追兵,苗人口味偏酸辣,也合你胃口。卫潇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待你去田间时,正好带你离开,马车都是现成的,我身上的银子虽然都给你保管了,但这些碎银足以度日,等到了苗疆之后,到处都是山路,马车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届时便卖于与中原通商的苗贩,换来的银钱足够我们在那里安家落户。”
男人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当真是深思熟虑了一番。
小陛下一直静静听着,闭上眼,似乎在平静某种情绪,他突然注意到,自从他们重逢之后,男人私下里再未称呼他为陛下,也不再称臣,他起初只以为商猗是故意在占自己便宜,可如今他却敏感地感知到,或许商猗是在竭力减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过了良久,喻稚青缓缓睁开眼,开口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你那计划可就要失败了。”
“我知晓。”商猗答得极快,坦然地直视着小陛下双眼。
“那你还说?”
商猗这回货真价实的同小陛下笑了笑:“因为除了想和阿青在一起外,我还想要更多。”
他知道喻稚青无法放下家国,若自己强行带走喻稚青,只会令青年恨极自己。亡国三年,他看过太多回喻稚青那满是仇恨的双眸,那时的他以为自己能够适应,就像童年适应冷宫的折磨一样,可随着小陛下对他态度渐渐改变,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世界上最没骨气的家伙,只要喻稚青给他丁点温暖,他便恨不得永远躲在那片暖阳之下。
就算没有仇恨,他也希望他最珍爱的那双澄澈眼眸中只有欢喜和明媚,不要有半点忧伤还是那个缘由,小陛下眼睛那么大,流出的眼泪肯定也比别人大颗,他舍不得让他哭。
“想你对我笑,想你帮我上药,想你主动同我牵手,想阿青一直护着我。”
喻稚青被那视线灼得不仅面颊,仿佛就连心口都在发烫,过了好半晌才道:“......你那么大块头,才用不着我的保护。”
商猗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突然将喻稚青一把抱进浴桶之中,小陛下虽没被呛着,但浑身已被热水打湿,此时的商猗简直像个狡黠的大男孩,眼睛亮亮的,几乎洋溢着一种自得:“可阿青就是保护过我很多次。”
热水漫过肌肤,带来熨帖的热意,喻稚青想骂对方又在胡闹,可看见商猗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原本要生的气是如何都生不起来了,欲言又止半晌,想要替男人将湿发捋至耳后,却在半空中停了手。
喻稚青似乎藏着心事,不肯再直视商猗深邃的眼瞳:“今日听完太傅的话......有些话我本想等到了帝京再说,不过你既然主动提起,我如今还是尽早告诉你为好。”
“嗯。”
商猗应得极快,但心也沉入谷底,沾满尘埃。他几乎能想象喻稚青会说些什么,无非是关于大义或职责一类,就算商猗没那么强烈的占有欲,能接受喻稚青娶妻生子,恐怕小陛下自己也过不去那关,他和他父亲一样,认定了人,就会对其一心一意。
所以小陛下要说的,大概是彼此分开之类的话语。
既然做不到狠心带人离去,就该去接受这个现实。他曾说除非到生死关头,他绝不会放开喻稚青,没想到如今食言的竟是自己,若想让喻稚青继续安坐皇位,或许他应该后退一步,到那时候,他至少还可以做与陛下一同长大的竹马好友,但也只能是竹马好友。
商猗像待审的囚徒,虔诚地等待着他的神灵予他宣判,可当小陛下真正开口的那一瞬,他却又如所有贪生怕死的死囚那般,挣扎着想要开口,亲耳听见心上人的回绝,比起身上这无数伤疤,还要残酷万倍:“阿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