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剑穗被重新藏回胸口,男人蓦地站起身来,横竖他是傻了疯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举止随心,不必管什么权衡利弊进路退路,只要遵循最根本的执念就好,可就在他有所动作的前一瞬,屋外几句只言片语,却令他不由停下动作。
他似乎听到小兵们议论说,喻稚青病了。
小陛下的确是病了。
他自幼体弱,打出生起便是被药喂长大的,后来靠神女血才如常人那般,谁知道那物又是损寿元的阴毒之物,好不容易解去药性,身子却又孱弱起来,本该借此机会仔细调理,结果刚醒没多久就被喻崖擒走,挟持到了苗疆。
这一路上喻稚青小病不断,只不过如今是非常时刻,他不敢随意露出病痛,便一直强忍,全部心思又被出事了的商猗所绊住,一时半会儿竟真瞧不出什么异常,谁知前几天一场新雪,气温降到极致,一直强撑的喻稚青下午还能给商猗送去吃食,谁承想傍晚时分,正坐在案前看书的他便忽然昏厥过去。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喻稚青很快便烧得不省人事,把负责看守他的高大士兵都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喻崖来看,喻崖虽然君子模样是装出来的,但医术却是高明,很快便诊断出病症,也知喻稚青病得危急,却没有马上为其救治,转头去忙“正事”起初他是那样看不起喻稚青和苗疆做的买卖,如今见有利可图,便大包大揽地强作了自己的事业,近日他刚派人从中原购置了大批布匹,盘算着过几日转手卖给苗疆,好大赚一笔。
翌日,他才潦草地写下一味药方,却也不让人马上煎了送去,让再拖上一拖,见小陛下真的快不行了,才让侍从把药灌进去,又下令不必多仔细的照顾,每日一碗白粥,一碗汤药也就算完事了。
下面人听了这话,口上应是,心想就算是小孩子跌上一跤,估计也比这要侍候的尽心。
可他们的命也全部掌握在喻崖的手上,谁也不敢抵抗,暗中嘀咕这样将养身体,就算病魔夺不去性命,喻稚青日后也定然是要留下病根了。
喻崖就是要他留下病根现下他和喻稚青约法三章,苗民又对他上心,他不好明着作怪,此番喻稚青生病,当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事实上,他巴不得喻稚青更病重些才好,最好是病到离不得人的地步,虚弱得任人摆布,再也没工夫想那些鬼主意。
他看喻稚青永远是顺眼和烦躁之间反复摇摆,若小陛下真到了仰他鼻息过活的那日,或许他才会对喻稚青彻底顺眼起来。
于是,在这样糊弄的“治疗”下,喻稚青病得愈发厉害,几乎要濒死。
他生病惯了,也不是没有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但却从未如此难受,幼时生病,整个东宫的人都来回伺候着,就算后来到了民间,也有商猗照料,如今浑身黏腻,渴了也没人照顾,强行灌药时呛着也不理会,当年商狄把他关在殿里,他独自趴在地上病了几天,都没有被这帮人折腾得难受。
脑筋快要烧成一团浆糊,小陛下金尊玉贵,从未受过大刑,如今病得太过厉害,才知晓磋磨起来竟是这般难受,脑子一热,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可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竟想起商猗每日伸着手等他挤竹刺的傻样,迷迷糊糊地又坚定起来,心想自己可不能死啊,要是死了,谁帮那个傻家伙挤竹刺呢。
喻稚青昏昏沉沉,总之没个清醒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一瞬,病痛中的小陛下竟隐约闻到一股烧焦味自那年东宫大火后,他便对这味道格外敏感,令他几乎生出梦魇,无处不在的灼热,双腿钻心的痛意......可是很快,那股焦气便被另一种冷香所掩盖,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他仿佛都闻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多么熟悉、多么熨帖,让人可以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全然托付。
梦魇中,商猗将他从大火中救了出去。
小陛下病得睁不开眼,只知晓梦已成了好梦,似乎连身体都被这美梦变得松快许多,仿佛又落入了一个新的梦境,有人将他抱入怀中,轻轻吻开他的双唇,汤药的苦涩在唇边散开,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