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卫潇担心喻稚青安危,提议若他不嫌此地简陋,不若于这客栈多住几日,待他率人扫清暗处威胁再前往城中也不迟。

喻稚青却不以为意,顺手推窗道:“无妨,这回南下本就是为了看清这泥潭根本。再者......”

他本是想推开轩窗透透气,怎知商猗又坐在马厩里,正吃着什么,大抵是侍卫们给的干粮。男人仿佛早料到喻稚青又会开窗,他刚一往外看就落进男人视线,向来稳重的商猗竟难得活泼一回,朝喻稚青挥了挥手上食物,轻轻启唇,似是在问喻稚青用膳未曾。

喻稚青冷着脸把窗又合上,义正言辞道:

“再者,久住于此,恐耽误店家生意,比如咱们的马匹,把店家马厩都挤满了。”

卫潇看着喻稚青神情变化,忽然感觉这样的陛下有些陌生。

比起其余镇国公派来随侍的侍卫,他伴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显然最长。那时喻稚青尚未复国成功,刚从商狄的监牢里逃出来不久至于是如何逃出的,民间传出许多版本,可喻稚青从未提起,甚至对那时的事颇有回避而他的命,则是喻稚青亲手救回来的。

他原本只是商埠城池中最平凡的一人,靠卖力气过活,后来歧国节节败退,歧国太子商狄退守到他们此地,军中粮草吃力,便开始搜刮民脂民膏,不过短短半月便将这座原本富庶的小城剥削到途有饿殍。

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商狄与喻稚青在此地僵持多日,歧国太子竟将城中百姓当成他手上人质,最后见实在守城不住,在撤退前竟下令屠城。

他要还给喻稚青一片尸骸满地、寸草不生的国土。

而就在歧军大开杀戒之时,喻稚青似乎早料到商狄此举,遣大军直接攻破城门,而就在那时,歧军的剑已刺进卫潇胸膛,再往下滑一寸,便是心脏。

卫潇倒在死人堆里,看蒙獗和歧军厮杀,再看天色将明,喻稚青率领的塞北大军入驻城中,秩序渐渐恢复,但城里有太多百姓需要救治,没人会注意到埋在尸首下的这里。他想自己足够好运,没让歧军一剑穿心,却也足够不幸,不得不在漫长的时间中失血过多而死。

人来人往下,一架轮椅慢慢在他面前停下,有个温雅的声音对城中的医官说:“他还活着。”

喻稚青那时双腿还未恢复完全。

但自那一刻起,卫潇暗下决心,将此生己命都奉给君王。

喻稚青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比起性格刁钻的商狄,他几乎没有任何架子,虽然喜洁,但也不会过分强求,唯独有一点不好,便是太不顾及自己身体,总是忙于政务,但也听劝,从不使旁人为难,的确像块无暇美玉,胜而不骄,败而不燥,他从没看过喻稚青哭泣,却也从没见陛下笑过一回。

美玉再好,终究少了一丝人味儿。

可是此番江南之行,喻稚青却忽然生动起来,昨日刚出行不久,喻稚青便将他唤到车边,陛下前几日有些咳疾,却不肯用药,他原以为喻稚青是身子不痛快,连忙赶去,结果马车里传来喻稚青的声音:“将那个人肩上的木枷去了。”

卫潇最初的反应其实与其他侍卫相同,然而他愣了一瞬,却未反驳,唯低声提醒道:“ 公子,此人武艺高强,若不以木枷束缚,恐其挣扎逃脱,或引骚动。”

马车上的人沉默良久,突然厉声道:“......他要敢逃就让他逃,这辈子都不必追回来了!”

言语之下,似有咬牙切齿之意,这是过往的陛下从未就有的情绪,就连朝堂上君臣争执之时,也不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