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众人都听过无数回,但总听不腻似的,危急时屏气凝神,快意时抚掌大笑,楼里楼外围了好几圈人,堵得水泄不通。

拄拐的青年拎着新取的药包,跌跌撞撞想从人群间过,扰得听客们好大不满。

他歉意地笑,受伤的双腿还不习惯如此行走,总要摔跤,千辛万苦挤出人潮,无意间听那说书人道:“今日不说那几场传奇,说的是京中最新的消息,关于皇后娘娘的人选,似乎陛下已心有所属,正是那......”

青年虽不如旁人那般痴迷,但听到皇后人选时,仍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驻足听了一耳朵。

待他拄着拐回到家中,见偏屋桌上放着简易行囊,放下药包往屋外的小山坡走去,果然在那青草茂盛间看见男人的身影。

他蹒跚走近,青年其实也不过书生个性,对外人腼腆有之,对熟人却有满腹聒噪可谈,此时便对那一袭黑衣的背影道:“就收拾好了?只带那么一些行李,去帝京恐怕不大足够。可惜我腿受了伤,否则便能与你同行,你我两人之间也有个照应。今年春闱是赶不上了,明年我定要进京夺得头筹,好衣锦还乡回来迎娶胭脂店的......”

差点把心底想法一同说出,青年连忙住了口,可没过一会儿自己便忍不住又道:“今日去医馆拿药,大夫看过方子,说你写的那几味药材于腿疾都很有益,直夸方子开得妙呢!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一身的疤不说,懂得还挺多,怎么连医腿的药方都知晓?”

男人始终没有回应,仍是沉默着望着远方,青年已习惯他那不爱理人的个性,也知晓他是在望帝京的方向。

他捡回这个大块头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但要论起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似乎也才半年有余。

他不过是个寒窗苦读的寻常书生,父母双亡,平日只能靠替人抄书写信赚些盘缠,盼望着某日进京赶考,能够一日看尽长安花。某日,他正要去隔壁镇送他新抄完的书籍,谁知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道路中间。

依他所言,他当时隔得远,只看见路上有坨黑乎乎的身影,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尸体,脑中闪过烹烧煮煎烧烤卤制烟熏一系列做菜方法,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人类。

不过人类当时浑身是伤,成了血葫芦,显然已快脱离活人范畴,多年的圣贤书使他不能见死不救,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人搬回家里。

他请了大夫来看,年轻先生检查了男人全身伤势,摇头晃脑半晌,也说伤重难医,开了许多药物,看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书生自没有那般高尚的精神,愿意砸锅卖铁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只选了最便宜的几样药物给男人伤口涂抹,然而很出奇的,男人伤势渐好,虽然没有醒来,但仿佛也没有要死的意思。

于是他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照顾着男人,他不知道这人到底身份如何,只在男人身上搜出一个有些老旧的兔子剑穗,说来也奇,明明男人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但这个丑得出奇的剑穗却被男人藏在心口的暗兜里,保存完好,就连那兔尾巴上缀的铃铛都还能发出铃音。

彼时战事正烈,书生观其身上伤势,猜测男人或许是战场上侥幸苟活的士兵。

男人在他家里躺了大半年的时光,总算苏醒。书生曾兴奋过一阵,问了他许多问题,可男人却始终沉默不语,以至于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

男人苏醒时又恰逢新帝登基,全国上下都洋溢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他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仍在养伤的男人,可男人只是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掌中的小兔剑穗。

与喜悦的百姓相反,那段时间的男人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原本就冷着的一张脸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吓得书生平时都不大敢往他门前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