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一五零七,除了考虑到他那一身肌肉确实扎眼,也是想试探大祭司。
大祭司的行程很容易打听,而且他是绮烟真人心腹中的心腹,寻常都住流云宫。
那地方她还去泡过浴池水,就在绮烟真人寝宫隔壁。
第一次逃离流云宫的晚上,大祭司和一五零七是打过照面的。
就一五零七那双标志性的死鱼眼,她不信大祭司认不出来。
早上她专程先从牢里出来,确认一五零七安然无恙,便能肯定大祭司确实是双重间谍。
不然他早就和绮烟真人告发一五零七。
说到底,他与她不过几面之缘,能谈什么信任。
别说身家性命,她就是上街买个包子,也不敢托他买。
她怕他下毒。
李真真将侍女熏得香香的帕子盖在脸上挡光:“当然不会只将赌注下在你身上,你若不行,还有plan B还有计划二。”
明渊:“”
他这次是真的气笑了。
不知道这个“朴澜壁”,又是她的哪个相好。
“我不行?”他一脸无所谓地说:“行,我倒要去看看你那些很行的姘头,长什么样子。”
说着便将梳妆台上的口脂、珠宝还有林林散散的水粉一并扫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莫名其妙的李真真。
不是,这些胭脂水粉又不是她的。
他没事砸自己的东西做什么,有病吗。
老嬷嬷也很心累,一边指挥下人重新收拾,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夫姑娘不必在意,男人使起小性来就是这样的,姑娘以后多哄哄就好。”
她说完,就看到地上打碎的金丝盏。
一盏抵得上几间宅院。
老嬷嬷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飞快地改了口:“算了,姑娘也别费这心思了,男人就是越哄事越多以后老身将容易砸碎的东西,放高些就好了。”
江霍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
父亲有时会把一些当天卖不出去的人,带回家里。
那些女孩,有些比他还小。
每到这个时候,他便熄灭油灯,蜷缩在被子里。
听着门外传来女孩的哭泣声,和男人的调笑声,他总是瑟瑟发抖,却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明明他早已习惯这一切。
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听。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女人的体温隔着被子传递到他身上,又温暖,又扎实,像田野里晒了一天的稻草。
小小的江霍陷在她的怀抱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却又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能问:“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你的母亲。”
江霍不记得自己有母亲:“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女人说:“没有人给我取过名字。”
江霍不明白:“你骗我,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
女人没有再回答,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
江霍感觉到有泪水从他衣领里渗入,一直渗进他的灵魂。
“你别怕,我只是想走之前,多看你一眼。”她说:“最后再看你一眼。”
江霍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却不知自己的悲伤从何而来。
“你以后不能再来看我了吗?”
她说:“不能再来了。”
江霍眨了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觉得他幼小的胸腔里,充斥着巨大的哀恸。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她甚至没有名字,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生你的时候,年纪太小,一闭上眼,便满心都是恨意,没有照顾好你,甚至想过带着你一了百了。”
女人慢慢地松开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