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里也不好带信去城里,出于礼貌着想,青青认为自己该去城里见他一趟。
机会来的恰好,这天舅舅与妻子觉得鲜少有时间陪她们,不免心中多有愧疚,便挑了个没什么活计的热闹日子,带两个女娃进了城,打算去吃些新鲜玩意。
城西有一家醉蟹馆,门楼高大,人来人往,门边上挑起一只纸糊的螃蟹,画的惟妙惟俏。下头缀有一串彩旗,随风飘扬。
舅舅平日会经过这里许多次,一直想找机会带孩子们来吃,苦于价格昂贵,他一个月的月钱恐怕也只能买来一对蟹钳。但前段时间他做工的那家人赏了他一张餐券,正好是这家醉蟹的,便带着家人们一起来吃了。
他们身上都是寻常百姓的衣装,店里伙计却依然热情洋溢,将人领到了二楼,视野相当不错,倚栏望去,可见白墙青瓦,连绵成海,起伏如浪。
先上了几样小菜,伙计点了四杯茶,见有孩子在,又去柜台抓了把蜜饯过来,便退下了。
青青两手按在栏杆上,往外看去,眼前是延绵的房顶,往下是喧哗热闹的街市,她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悠悠便学着她也哇了一声。
两个秀气小姑娘并排在一起,引得其他桌的客人笑着望过来。
舅妈左右看看,从怀里摸出块白布,问舅舅的意思:“要不要垫着,这板凳那么好,别给弄脏了。”
舅舅也局促起来,思量片刻,还是将那白布扯开,一人一块,掀开软枕,垫在屁股下面:“垫着吧,走的时候再擦擦。”
街市上人流拥挤,却在尽头不知何由又辟出一道缝隙,一队披麻戴孝的人马从缝隙里塞进来,哭声动地,又淹没在喧闹中,纸钱如雪片哗啦啦飘落。
悠悠看见,指着说道:“成亲。”
青青猛然拉回她的手,后背一阵冷汗:“这话可不能乱说,悠悠,这不是成亲,这是葬礼。”
“葬礼?”
还没有在脑海里形成这两个字的概念,悠悠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欣喜,因为她在这些人里看到了不少朋友,那些或高瘦,或矮胖,亦或者根本连人形都没有的魂魄就混在人群中,似乎玩的很开心。
青青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松了口气,这才解释道:“葬礼就是...送走那些去世的人。”
说着,又要在她掌心里写字,手指点上去时才想起来自己也不会写“葬”,只得这么算了。
她之前上过一段时间的学,那时还是个不听话又喜欢上房揭瓦的调皮孩子,导致没学成多少东西,能拿出手去教别人的,也仅仅是那些个早就烂熟于心的文字罢了。
走前车队前方的人们,每一个都哭的伤心极了,可谓是撕心裂肺,但是真奇怪,叫人感觉不出悲伤。
悠悠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只是将目光滑到了吹奏乐器的人身上,她听出熟悉的声音,问道:“葬礼也会吹唢呐吗?”
青青点头道:“红白事,都会吹唢呐。”
注意到悠悠怔愣的神情,她问道:“悠悠不喜欢这个声音吗?有些人确实会不喜欢,可能会有些刺耳。”
悠悠摇头,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亲切。”
很亲切,这样的声音,分明和自己那些朋友们的声音类似。
菜正好上来,绘着花束的瓷盘上几对黄澄澄的大螃蟹,盘子角落里还有碟酱油和蒜。这菜刚摆上桌子,又有两碗瞧着干净的冷蟹端上来,摆在了那大螃蟹两边。
悠悠皱着眉头,噘着嘴,青青面露震惊,舅舅面无表情,舅妈暗暗赞叹,四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悠悠先开了口:“像大蜘蛛。”
“哈哈哈,”舅舅摸了把她的脑袋:“把它们都吃掉,就不会咬你了。”
一顿饭吃的颇久,结束时,舅舅舅妈正在收拾桌上残骸,伙计大叫放下我来就好我来就好,他们依然坚持着帮忙把垃圾一起送走。
悠悠瞧着他们的背影,迷瞪着眼靠在青青身上,打了个哈欠。
青青轻轻起身,又看了看栏外,这般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