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同样放好餐盘,走到季耀身边,搓了搓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里啊,只是看你的年纪和我儿子差不多大,话多了点,你别见怪。”
“不会。”季耀客客气气答了一句。
他知道老田没有恶意。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把他和云都季家联系到一起。
而且,就算有恶意也没关系。
他就是来赎罪的。
在季家倒台之后,季业鸿被抓,季耀一夜之间被颠覆了过往所有的认知和处境,从养尊处优的少爷到家破人亡的罪犯之子。
在季业鸿被抓的那个晚上,是季耀亲口供出那条秘密通道,也几乎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了进去。
那天深夜,季耀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那江滩边离开了。
季家余下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但他的母亲苏若雅还留了一手,说是海外还有一点资产和房产。
季耀不知道那‘一点’是多少,但对他而言,那钱不干不净,染着别人的血,吃着别的骨头。
季耀执意要把这笔钱交出去,直到苏若雅哭着喊着说这是她当年的嫁妆。
以及一句:“你已经卖了你爸,你现在还要来逼死我吗?”
季耀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苏若雅离开云都,坐上了那趟飞往国外的航班。
季耀留了下来。
他漫无目的地辗转各地。
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从没有一刻放过他。
也许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
可他闭上眼,眼前总能浮现起季业鸿怒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目光,耳边总能回荡着那一句:
“季耀,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竟然为了外人,来要我的命啊!”
季耀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竟然是曾经一个相交不深的朋友找到他,给了他一张卡,那里面是他当年爱玩时随手投资的一笔。
季三少从不缺钱,早就把这笔投资忘了个干净。
可是对方记得。
他当年投资的那家小破公司稳步上升,投资的那笔钱也跟着翻了几倍,每年的分红竟然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当然,若是换作从前,季耀肯定不屑一顾,区区这仨瓜俩枣,还不够他挥霍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季耀拿着那笔分红,心想,这笔钱算不算干净?
应该算吧,又或者他也是脏的。
但季耀还是把所有的钱全部捐了出去,五年的时间里,各地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十二所希望小学,十二家养老社区,三家免费救助站。
捐款方式,匿名。
且在每一座建筑施工阶段,他都会以义工的身份从头干到尾。
每当挂牌点燃爆竹的那一刻,在周围人的笑脸中,季耀偶尔也会晃神。
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血缘,改变不了既定的一切。
但如果可以,就让他的罪孽小一点。
让他所作所求的一切,兑换成她的喜乐平安。
季耀沉默地理着地上的木板。
老田絮絮叨叨,还想说什么,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了一根钉子,那钉子直接扎穿了他的鞋,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哟哎哟。”老田差点摔倒,被季耀扶住。
“上医院,我背你。”季耀想也没想的弯下了腰。
这种事情,以前的季三少是不会做的。
但他是季耀。
只是季耀。
季耀把老田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还垫付了一百来块的医药费。
老田的女儿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见到季耀时她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对着季耀道谢,“谢谢你背我爸来”
“不用谢。”
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季耀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