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北渊冲进火浪的前一秒,那熊熊燃烧的房梁终于咽气,摇摇晃晃的在他前面轰然倒塌,火势和烟灰随风蹿到马棚里,连带得整座院落都燃了起来。

滔天的热浪把生的希望全部阻绝,郁北渊失措地看着吞噬所有的烈火,彻底脱力瘫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被熏得有些模糊,呆滞地坐在地面环顾周围的火光,甚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他就到后山抓个鱼的工夫,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屋,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一片猛烈的火海。

明明午时走得时候还好好的,他给阿袖擦洗过脸颊和手脚,又唇对唇地喂过半碗草药,叔父说他的皮外伤都快愈合了,本来还想明天带他见见太阳……

现在所有思绪都被这场火烧得支离破碎,叔侄两个人在外面坐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都需要时间缓缓神。

后半夜下了场小雨,火势削弱几分。直到凌晨簇簇的火苗才慢慢消失殆尽,只剩废墟在腾腾地冒着黑烟。

这时候呆坐在地的郁北渊,像是终于找回了丢失的魂魄,撑着胳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准备徒手去灰烬里扒寻。

火势毕竟是刚刚熄灭,废墟里还藏着些明明暗暗的火星子,这要是不怕疼满手抓上去,烫下一层皮肉都是轻的。

“渊儿,渊儿……”

郁北渊中邪似的往废墟里钻,郁承义根本喊不住他,只能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拉他的腕。

但是这人恍若无觉,那堆腾腾冒烟的烂木头对他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幽魂似的往那边走。

他浑身都是泥灰的脏渍,嘴唇发乌发紫,脸色惨白目光呆直,浸得血红的眼底泛着泪,那模样就像随时要发疯发狂的残暴猛兽。

郁承义握住郁北渊的手腕,毫无征兆地照着他后背猛然用力,郁北渊的喉头瞬间涌上股腥甜,就呛出一大口鲜血。

他心有淤堵,非此举不能清醒,吐出这口淤血之后气息才能顺通。

“渊儿……”郁承义拍了拍郁北渊的脸颊,“你他娘的待在这里哪都别去,老夫给你去找那孩子,就算烧成灰老夫也给你找到!”

说罢推着郁北渊的肩膀让他坐回去,老头儿则翻找出幸存的几根竹竿,就去废墟里翻找起来。

不知翻了多久,东方已经快现出鱼肚白,郁承义终于在沉重的梁柱下面,找到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

昨日傍晚的时候,沈壹被差遣去城里接戚清澜的密信,郁承义在后面空旷的地里侍弄他的药草,等他抬头望过去,已经是火光冲天。

当时只有那小太监陪着他侄媳妇在房间。如果没错,这两具尸体应该是白袖和薛桥。

可是郁承义行医多年最善相骨,一眼就瞧出了尸体的端倪。

阿袖是阴柔骨,骨架比寻常男子要瘦小。但是阴柔骨出于生子的需要,腿根骨却是正常男子的尺量,甚至比正常男子还要宽两寸。

反观这两具尸体周身匀称,骨架和腿根骨都是正常男人的尺量。

而且阿袖的手臂和腿的骨头都摔得不轻,显然面前的两具尸身,根本没有受过任何伤。

郁承义知道白袖皇室九殿下的身份。若是顺藤摸瓜,不难想到此次起火的根源在哪里。

好一招偷梁换柱,浑水摸鱼。

他扔了那黑漆漆的竹竿,转头扯着嗓子跟郁北渊喊:“渊儿,你那小孩应该没死!”

没死?什么意思?

郁北渊脑袋轰地一声,立刻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听完郁承义有理有据的解释,郁北渊才算渐渐地缓过神。

这桩事情仔细想想确实是很奇怪,没有人动炊怎么会平白无故起火?

只是当时那铺天盖地的火浪太狰狞,让他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和那小太监一块失踪的。”

郁承义累得直接坐在地上,抬起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把脸:“当时就他自己在屋里照看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