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门关了。
外卖小哥拎着热气腾腾的外卖,一头雾水地去按电梯。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外卖小哥又听到门开的声音,那男人穿上外套,换了双鞋,又出来了。
有钱人真是古里古怪。外卖小哥心里嘀咕。
时郁等在手术室外面,面上一片茫然的惊惶,他还穿着睡衣,脚上踩着拖鞋这几天他都睡在医院里,日夜陪护。就在刚刚,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奶奶床头的仪器在叫,他紧急按了铃,又跑去值班室找人,然后大波的医生护士涌过来,帘子一拉,将他关在了外面。
短短的几天里,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奶奶被推进去了,中间病危通知书都已经下了好几次,他刚刚也已经又签了一次名,手是抖着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他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次惊险度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尽管这几天医生已经和他说了无数遍,要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上身前倾,脖子往前死命地伸,他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那盏红灯,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一点神都不敢分,他甚至不敢祈祷,他所求从未成真,他所愿从不实现,他没有那样的好运,他怕自己祈祷太多遍,声音太大太吵,更引起诸天神佛的讨厌。
不知道这次又等了多久,时郁手和脚都冻得僵直了,他一点知觉都没有,眼前忽然一闪,那颗红灯灭了时郁的心脏重重地揪了起来。
他看到医生从门内走出来,对他张了张嘴。
但是时郁觉得自己好像是耳聋了,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连问了三遍:“你说什么?”
医生说了什么,还是听不见。
时郁突然发了疯一样,想要冲上去揪住医生的衣领,他眼睛赤红,声嘶力竭地问:“你说什么!?”
现场混乱成一团,几个医生护士想要拦住他,时郁被他们围在中间,好像走投无路的一头困兽,痛苦而绝望地四处乱撞。他嘶哑地发出低吼声,仿佛痛极了,声带都撕出了血一样,可是没有人听见他,他们都觉得他疯了。
直到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住,那个人制住他的凶猛挣扎,将他紧紧锁在怀里,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胸口,时郁耳中原本是死寂的一片,渐渐地,他听到了一点声音。
“时郁,时郁,冷静一点,”那个声音贴着他,一直在说,“我在,我在,我在你身边”
厉逍对他说:“时郁,我在。”
追悼会进行得很快,时郁奶奶生前没什么来往的朋友,死后前来吊唁的也不多。
她这一生活得很不轻松,她的丈夫是个蛮横凶戾的人,她在丈夫经年累月的强势下活成了一个罪人,粥煮糊了都要心惊胆颤,怪上自己一天。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她将之视为自己一生苦难的安慰和补救,在他身上倾尽爱和心力,但是一场工厂事故,她的希望没了。儿媳妇过不下去,在一个夜里偷偷离开,她的丈夫气得生了病,没两年也去了。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独独自己的生活那么难呢?但是想也没有用,她闹也闹过,哭也哭过,发现生活并没有因此对她仁慈一两分,她也就认命了,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每天弓着腰地讨生活,后来好不容易得了怜悯,找到一个在家门口扫大街的活,从此过得更加地谨小慎微,很怕给人惹麻烦,把这来之不易的一份安稳也给弄没了。扫地的时候遇到乱丢瓜子皮的人,也不太敢像别的同事那样破口大骂,只默默地在人后把垃圾扫干净。
她活得那么小心又用力,但是这个世界待她并不温柔。
连她唯一的孙子,对她也不算很好。
追悼结束了,本来就不多的宾客也尽数散去,中间似乎还有记者来过,时郁记得模模糊糊,不是很确切。
关于这些,很多是厉逍在帮忙。大概是觉得他可怜,这段时间厉逍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了他很多。
厉逍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了,回来看见时郁还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脊背好像已经僵硬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