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净衣裙,走到铜镜前。

额角那日磕在石阶上留下的浅淡疤痕,依稀可见。

她抬手轻轻拂过,已感觉不到疼痛,但那份冰冷的绝望却仿佛刻入了骨髓。

陆沉戈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倚在门框上,并未进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曲青妤透过铜镜与他对视,声音平静无波:“陆将军,今日之事,青妤感激不尽。嫁你,是我为脱离困局所求的权宜之计。只是……”

她微微吸了口气,坦言道,“我身心俱疲,暂无心再谈情爱,恐负将军厚意。”

她已做好准备承受他的不悦或嘲讽。

然而,陆沉戈只是挑了挑眉,嘴角那抹惯有的玩味笑意又浮现出来,却并无逼迫之意。

他抱着臂,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豁达:

“无妨。我陆沉戈抢来的,自然要等你心甘情愿才好,你有的是时间看清有些人值不值得,有些人……”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意有所指,“又值不值得你重新开始。我等得起。”

他的直接和这种近乎纵容的态度,反而让曲青妤怔忡了片刻。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多谢。”

陆沉戈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离开,留给她一室清净。

第十章

首辅府大红喜绸尚未撤下,却已是一片压抑的愁云惨雾。

谢云舟面色铁青地坐在书房内,听着下属一次又一次毫无进展的回报。

“报!大人,城南排查完毕,未见曲小姐踪迹!”

“报!城西所有客栈、民宅均已查过,未有发现!”

“报!陆将军名下几处明面上的产业都已探过,并无异样……”

……

“废物!”谢云舟猛地一挥袖,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然而曲青妤和陆沉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沉戈显然早有准备,隐匿行踪的手段极其高明,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扑了空。

这种失控的感觉,于算无遗策的谢首辅而言,陌生且令人焦躁。

次日早朝,皇帝论及北方军务,连问谢云舟两次意见。

他却罕见地失了神,直到身旁同僚低声提醒,才猛然回神,出列应答虽未出错,但那份心不在焉已落入精明的帝王眼中。

退朝后,皇帝单独留下他,沉声道:“谢卿,朕知你昨日府中突生变故,但朝堂之上,关乎国事,切不可因私废公,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谢云舟躬身领训:“臣知罪。”

回到首辅府,书房内寂静无声。

谢云舟挥退所有下人,独自坐在黑暗中。

白日强压下的纷乱思绪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怯生生躲在廊柱后偷看他的小丫头,被发现时脸颊绯红,像初熟的桃尖。

想起她年复一年,锲而不舍地送来的点心和香囊,针脚从歪歪扭扭到逐渐工整。

他大多冷淡拒之,偶尔收下,也只是随手搁置,从未细看。

如今却莫名想起,那些点心似乎总是他偏好的口味,香囊里的药材也是安神静气的方子。

他一直以为,娶她,是履行责任,护凝霜,是报答恩情。

公私分明,从未觉得有错。

可为何此刻,胸腔里却弥漫开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茫和钝痛?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却发现徒劳无功。

那双盛满失望最终归于死寂的眼睛,仿佛已在他心底扎了根。

谢云舟枯坐良久,猛地想起京兆尹府衙上,她指控苏凝霜下毒时苍白却坚定的脸,以及自己是如何毫不犹疑地站在了苏凝霜那边,以自身信誉压下了她的控诉,让她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