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清枝是跟着徐闻铮从京都一路走到韶州城的,自然清楚这路途有多远,就算快马加鞭,从京都到韶州单程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可徐闻铮竟只用一个半月,就跑了个来回。
这哪是赶路,分?明是玩命。
可他?为?何?要这般拼命?
今日他?昏过?去前?那句“别嫁”,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猛然想起,他?离开那日,自己确实随口编过?要嫁人?的谎话,连日子都说得煞有介事,可不就是今天。
“呵……”
清枝冷笑一声,扇子狠狠一扇,炭火猛地窜了起来。他?也不想想,谁家新娘子大喜之日还要在酒楼门口迎客的?
他?怕是当?时就烧糊涂了。
话说回来,今日原该是她的大喜日子,被他?这么一搅和,闹了个笑话,清枝愤愤道,“这笔账,非得跟他?算清楚不可。”
砂罐里冒出的白汽越来越浓,咕噜声也渐渐急促起来。
清枝蓦地回神,连忙用纱布包着盖柄,揭开盖子,用木勺将浮起的药材轻轻按回药汤里。药汁翻滚间?,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麻利地夹出两块烧红的炭,火势顿时弱了几分?。
待药汤熬得差不多了,她便取来细纱布滤去药渣。
“快帮我送回去。”她将汤药小心?翼翼装进壶中,拧好塞子交给候着的店小二?,又添了句,“不管是灌也好,喂也好,总之要让他?把这药悉数喝进去。”
小二?应了声,拿起药壶一溜烟的,转眼就出了后院。
夜色深了,马车一路上颠簸摇晃。
清枝和郭大娘累得东倒西歪,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摆着。
“改日,我定,定要置办一辆,自己的……马车。”清枝揉着酸痛的腰,声音随着颠簸,断断续续的,“还得……学着……自己,赶,赶车。”
郭大娘含混应了一声“嗯”,脑袋便开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到家时已是深夜。
王庭溪听见动?静,从徐闻铮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清枝不等他?开口,一边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一边径直往后院走去。
“药是灌下去了,可烧还不退,人?也没醒。”
王庭溪话音未落,清枝脸色骤变,提着裙摆就小跑起来。
到了徐闻铮跟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依旧,半点烧都没退。
她心?里一急,转头对王庭溪说道,“庭溪哥,你快去请苏大夫来,诊金多少我都认。”
王庭溪二?话不说,点头应下,匆匆出了门,他?到前?院牵了徐闻铮的马,翻身?上鞍,便往韶州城北疾驰而去。
清枝解开徐闻铮的衣襟,只见他?上半身?的皮肤泛红,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依旧滚烫。目光下移,忽地凝在他?心?口处,一道圆形的旧疤横在胸前?,位置凶险,绝非寻常的皮肉伤。
她眼神骤然一冷。
再往下看,腹部还有一道长疤歪斜狰狞,依稀还能瞧见皮肉翻开的痕迹,想是当?初草草处理留下的。
她缓缓伸手,指尖悬在伤处的上方许久,终是没有触碰。
清枝打了一盆清水,将棉布帕子浸透又拧了个半干,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轻轻搭在徐闻铮滚烫的额头上。
她扶着他?翻了个身?,衣衫褪到腰间?,露出精瘦的背脊。她用湿帕子从徐闻铮的前?胸擦到后背,温水擦过?的地方很快又浮出热气来。
她连手心?脚心?都细细擦了一遍,换了好几趟的水。
忙活完这一通,清枝自己累得眼前?发黑,可伸手一探,徐闻铮的身?上,热度还是没退下去半分?。
忽然间?,一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
他?这次该不会,撑不过?去了吧……
这个想法才闪过?,清枝的心?头就像被针尖扎了一下似的,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