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当阿志回家翻找录取通知书时,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张能改变他命运的薄薄纸张了。
“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想丢下我和你妈?老子今天就跟你讲明白,今天你敢走出这个门,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的话对阿志来说,无异是一记晴天霹雳。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么说,又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是父亲并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一条鞭子,一根绳子,就是父亲所有的话。
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是他憧憬的大学生活,他抱着书本,走在大学的校园里,笑着和每一个同学打招呼。
可是醒来以后,眼前只有漆黑一片的柴房。
母亲和姐姐日复一日地来劝他,说是劝,但总是少不了骂上两句。
甚至,她们还曾以死相逼。
阿志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没有再想过去读大学,从柴房里被放出来的第一天,他看见远处山峰上的树落下了枯黄的树叶。
原来他被关了那么久,久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往北方的可能。
家里的厨房好像都翻修过了一遍,连炉灶都垒了新的。
院子里还栓了两头老黄牛,母亲说,春耕的时候,他可以牵着它们去耕地,不用像之前那么累了。
等收了粮食换了钱,就给他娶个媳妇。
阿志麻木地应下,埋头扒了一口碗里的稀粥。
日子没有过太久,好像那年的除夕夜都还没过,天上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一伙人闯进了阿志的家里。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父亲去赌了。
父亲把家底输得一干二净,把姐姐的彩礼都输完了,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
阿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发疯了一样质问母亲,才知道在他想办法筹钱去读书的时候,父亲已经用两万块钱的价格把他的录取通知书卖了。
一个他甚至不知名姓的人顶替了他,去了他梦中的北方,读了他本该学习的专业。
而剩余的钱,被父亲输得干干净净,那些人砸碎了家里新垒的炉灶,也牵走了那两头老黄牛。
他们把父亲打得鼻血直流,连牙都掉了两颗。
家里剩下的唯一的男人阿志却没有阻拦,他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朵里闹得出奇,母亲的哭声混杂着那伙人打砸的声音,像一根根钢针一股脑刺进他的耳朵里。
他恨得出奇,却又懦弱得连重伤的父亲都不敢反抗。
所有的怨恨都只化作深夜中一颗颗泪水,却对现状于事无补。
后来的几年,他在家里种粮食卖钱,农闲的时候就和父亲去城里的厂子打工,终于一点点还上了家里的债。
就在他以为日子还能过下去的时候,母亲又得了重病。
治疗的费用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天文数字。
生活快要压垮了他。
这个时候,姐姐突然找到了他,对他说,她有法子弄到钱。
也就是拐卖儿童。
阿志不想做,可他没有选择,重病的母亲和强势的姐姐无一不在逼迫他。
直到今天被抓进警察局,他幡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的一生都已经毁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而活着的意义,他也已经不知道了。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我被他们毁了!”阿志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红着眼睛对楚潼熹喊出这句撕心裂肺的话。
楚潼熹低头看着自己茶杯中已经冷却的茶水,轻轻抬指让清安给自己换上一杯新茶。
她捧着冒出热气的茶杯,低头啜饮一口,轻声问道:“所以你就要去毁了别人的生活吗?”
阿志怔住。
楚潼熹终于抬眸看向他,她眼中波澜不惊,说话时嗓音也是轻飘飘的:“你的不幸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那些被你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