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坐在柜台前,一手托着脸,将锦囊里的银钱来回数了个遍,随后长长地舒叹了一口气。
“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动摇钱三盛的生意啊。”
另一边,正在吃面的贺重锦提着筷子,对她笑了笑:“不要心急,万事开头难,一个刚学会做菜的厨子,是做不了盛宴的。”
江缨不佩服贺重锦别的,只佩服他这面对任何事都坐怀不乱的心态。
“贺公子。”江缨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年幼时,是不是很少哭过啊?”
贺重锦顿了一下,随后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汤面,并不言语。
江缨觉得自己问得倒是有些白痴了,毕竟谁没有哭过呢,所以就换了一个问法:“我是说,贺公子一向沉稳,有没有一件事也会让你觉得恐惧呢?”
又是一阵静默,贺重锦转过头,竟是对她笑道:“有,假如你背着行囊离开贺府,说要与我和离,到时,我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和离?”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江缨想都未曾想过。
她又怎么敢与贺重锦和离?一个不受家人喜爱的病秧子无人肯嫁,一个落魄成平头百姓的富商嫡女,要是和离,后半生谁都好过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贺重锦待她很好,她就算是有些想挑出他待自己的不足,也挑不出来。
“从嫁进贺府以来,贺公子一直在关心照料我,我又怎么好意思提出和离呢?”
“缨缨。”贺重锦突然放下筷子,思绪良久才问她,“假死一事,你真的放下了吗?”
江缨一怔。
前世的种种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破败的废院,每日都是白米配青菜,还有晨起请安时,贺夫人那数不清的责罚。
她走出柜台,在贺重锦的对面坐下,竟是笑笑。
“放不下。”江缨十分坦然,“不过,这不怨你。”
他看着她,一丝疑惑在眼中闪过,刚要开口,江缨又道:“因为你终究没有这样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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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重锦:“......”
“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一定会怨恨那个酿成一切的贺重锦,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幸好,这一世的贺重锦并非上一世的贺重锦,他放弃假死,没让自己的新婚夫人成为寡妇,又待她很好。
也不知上一世的贺重锦假死后去了哪儿,若是她嫁入贺府后碰见,他必然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
重生后,面对这一世的贺重锦,她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他和上一世抛弃自己的贺重锦,不是一个人。
贺重锦的瞳孔不易察觉地闪动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若是真的害你守了寡......你会恨我入骨吗?”
“会。”这个字格外的坚定,她说话声音低了几分,“我想,我会当场恨不得杀了他吧。”
一个小孩强行拉着自己的娘亲,指着江缨的糕点铺子干着急:“娘!我要吃红豆糕!”
“好好好。”
江缨起身去接客,对此番对话全然没有多想,并不知道此时,贺重锦默默放下筷子,早已无心吃这碗面。
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日头一边天比一天寒冷,街上的百姓明显比以往少了太多,好在江缨想法子研制出新花样的糕点,生意才不至于冷清下来。
至于贺尚书他们,同在一个府邸,江缨尽量避开,若有时候避无可避,便迎面上去行礼请安。
反正早在从南安寺回来之后,掌管中馈的贺夫人就随便找个借口停了贺重锦的月供,贺尚书更是对此视而不见。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花他们成亲之时陛下的赏赐,没有用贺家的一个铜板。
不像前世,一个人在贺府无依无靠,依附着贺家人生活。
江缨以为,往后和贺尚书他们再难有交集了。
殊不知,宫中请帖来得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