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2 / 3)

她终于来了。

他快要冷静不下去的时候。她来了。

“你做的非常好;若是我到如此境界也绝对没能做到如此,”宝知将脸贴在男人瘦得吓人的大腿上:“辛苦了,容启。”

屋内静默片刻,骤然溢出压抑的呜声。

像被南村群童欺辱的村口野狗,在恶意的石头砸击下夹着脑袋惶恐逃窜。

宝知听过乔氏无法压抑的痛哭,听过喻台无拘无束的大哭,也听过令曼咬牙切齿的哭骂。

还有许许多多的哭声。她懒得关注,也懒得回味。

若是上辈子的陆鐏君,听闻男人会落泪,定是嗤之以鼻——哪里的孬种?只会哭。

可二十年加上二十年,那颗淡漠孤冷的心竟也改变。

她并不明确自己的善良单针对个人抑或辐射群体,只是现下,即使她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归宿,但心底犹如有千万根细针戳扎。

为什么。

问题解决了不是吗?为什么我也好难过。

她想笑着去闹邵衍,可抬起脸弯一弯嘴角,眼下却不住生疼。

滚烫的液体将冻青的肌肤浸泡,忽冷忽热,哪有不疼的道理?

他无需说出口,那份感情就已然传递。

纵使是再厚的雪,经由如此刻骨铭心一阵,明日定是融融一片,映照碧空万里。

新年的第一日,安安仍是往日爹爹去学堂的光景醒来。

哦!今日是大年初一!爹爹可以在家中陪他!

邵则安心底有些窃喜,却不想扰了爹爹。

可是下一息,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叫。

“阿娘!阿娘!”

爹爹果然没有哄他!他多吃了一碗饭便长大了!阿娘果然也来了!自己竟躺在阿娘的怀里!

在安安扭动小脑袋时宝知便醒了。

这几个月她风声鹤唳,日日夜夜警惕外界,便是一阵风吹过都能叫沉睡的她骤然睁眼。

“嘘嘘,”宝知揉了揉安安的眼尾:“爹爹还没醒呢,我们轻一些。”

安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案几旁的火炉只留些许暖意,宝知轻轻扯开邵衍右手,一面抱着安安,一面下床。

几下,安安便被裹成画卷里的福娃娃一般,胖乎乎的手脚从厚厚的毛边衣裳里伸出,一低头,脸上的软肉便被衣领拱出一划弧度。

宝知随意穿上邵衍的衣裳,轻声对安安道:“阿娘去烧些热水,你到正堂等一等。”

安安便登登登钻出内间隔挡的幔帘,笨拙地爬上左首的椅子。

宝知凑近门缝,细细听了一会,轻手轻脚地揭开阀子。

雪已停止,整个院子犹如尚未着墨的宣纸,一眼望去,徒有纯洁无暇的白无垢。

院里的一棵梨树如新蕊初绽,在东君的抚照下熠熠生辉。

只可惜,女主人是实干派,现下毫无风花雪月的情谊,只见她随手抄起门后的铁锹,哐哐哐几下便将及腰的雪笼统挖出两叁丈。

新雪的清新笼罩在宝知周身,她想着也不必都铲到院外,昨夜摸到院子发觉厨房的大缸没水了,刚好储存着。

再取些小钵放地窖里,夏初烹茶再好不过。

叁下五除二,本是寸步难行的院子便被处理干净。

宝知刚将冷水放入灶上,便听外头的喧闹。

“……爹爹……”

她目光骤变,伸手抓起灶沿上的刀柄,不待其转身,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踉跄声。

“鐏鐏!”邵衍竟身着一件薄薄的寝服赤足立于门口,额角不住冒冷汗。

宝知倒吸一口冷气,忙丢开刀,将身上的大氅扯下,几步上前披到邵衍身上。

“这是做什么,我还能飞了不成?”

邵衍扶住妻的薄肩,红肿的凤目一时看不出漂亮的形状,只勉强一弯:“哪里能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快些放着我来。”话毕便要接过她手中的水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