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摇摇头,露出牙齿笑,“叔叔,一点也不疼,我小时候经常摔倒,我爸爸说,男孩子总要磕磕绊绊才能长大的,这样长大了才能成男子汉。”
实际上这不是厉刀说的。
而是一个弄堂教书的老先生说的。
厉刀似乎总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多半时候会把狗蛋交给弄堂的先生去带。
先生是个有文化的人,也看到狗蛋是个可造之材,想要收他去读书。
但是厉刀不同意,所以先生只能偷偷地给他教一些学问。
凌承胤没想到,“看来他还是把你教的很好,”他摸摸男孩的头,“不过到了凌家,没苦别硬吃。”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就在凌承胤伸手想去关灯的时候,苏苒突然一下推开了门,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是在干嘛?”她看了眼狗蛋的脑袋,走上前去,又看了看满地的水,顿时明白了。
“你摔浴缸里了??”
凌承胤和狗蛋像是两个犯错误的孩子,都低着头。
苏苒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愣了愣。
她蓦地发现,狗蛋和凌承胤长得有几分神似。
那种憋不住坏的笑,那种贵气中带着点痞帅的感觉……
她微微地别过眼神,心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明日,不,准确地说,就是今天,当天亮以后,宁宁就可以得到骨髓,好好地活下去了。
那时候她和江城,和凌承胤的缘分都走到了尽头。
她不是什么活了一千年的人,也不是这世间唯一的神明,她只是个普通人。
她拉过狗蛋,“好了,我给你洗。”
苏苒很熟练地拿起花洒,一只手捧着泡沫皂液,轻轻地帮狗蛋擦掉身上的泥巴。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狗蛋从来没觉得这么舒服过。
就在要洗下半身的时候,狗蛋提着裤子,脸有点红。
苏苒看向他,“怎么啦,松开呀?”
狗蛋不好意思,“苏阿姨,这个我就自己来吧。”
男孩求助的眼神看向凌承胤。
男人急忙握住苏苒的手,“确实,下半身我帮他洗。”
苏苒觉得怪有趣的,“六岁的孩子,又不是你。”
她顿了顿,“我什么没见过。”
凌承胤偷偷抱紧她的腰,在她耳边说,“你可以给我洗,但是他不行,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扭不是?”
苏苒推了他一把,“没个正型。”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她再次躺在床上,月光撒在被子上,被子上映着一朵莲花。
浴室里面时常传来欢声笑语,男人从未有一刻这么样地开心过。
苏苒眼神柔柔地看着浴室的灯光。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刻,她也犹豫过吧。
犹豫过,把宁宁的病情告诉凌承胤,和他一起走完人生剩下的路。
那样,是不是每个晚上,都会是这样美好的画面呢?
苏苒轻轻地闭上眼。
空气中都是沐浴露的味道,她感觉到放松,也感觉到心里特别地安定。
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啊。
多希望宁宁的身体和狗蛋一样,健健康康,哪怕额头上撞了一个包都还是笑嘻嘻地没有一点关系。
她睁开眼,看着橱柜上准备好的创伤药和络合碘。
这一天快来临了。
宁宁一定能活下去的。
医院。
凌承胤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
苏苒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面色平静地站在床边上。
护士在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麻醉的药瓶开始充气,护士将心脏探测片逐个贴在男人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