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惊梨将身上的披风递还给他,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皇叔成婚再添喜庆的。”
裴临渊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往后阿月进了王府,你绣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让阿月瞧见。”
阮惊梨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几日,她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针线也全都丢了出去。
裴临渊见她应得毫不迟疑,眉头拧紧了几分。
但他未再多言,叮嘱她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梅苑。
这一夜,阮惊梨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阮家军征战沙场,留她一人在京。
她在街头迷了路,瓢泼大雨砸落在她身上,却无一人为她撑伞。
十七岁的裴临渊路过,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梨之意。
阮惊梨抽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倘若当年,裴临渊没有为她撑伞,没有牵着她的手进王府。
自己和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风清云高。
裴临渊命人煮了姜糖水送来阮惊梨的院子,又带了一堆礼物给她。
“昨日那衣服你不喜欢,阿月又给你特意挑了脂粉,你改日要好好谢谢她。”
看到那琳琅满目一堆胭脂盒,阮惊梨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皇叔。”
还有八日,她就要换上戎装戍守边疆,这些东西大抵是用不上的。
空气一阵静默,裴临渊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再说话。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回京参加本王的婚宴,你和他们九年多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他的话,让阮惊梨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她也想给父亲母亲写信,可身掩黄沙的他们,又如何能收得到……
“边疆不平,阮家军誓死不回京,皇叔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阮惊梨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黑棺抬进京城那一刻,裴临渊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就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她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他迎娶心上人的喜庆。
裴临渊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阮家出席即可。”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红缨长枪,裴临渊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阮惊梨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落灰了,拿出来擦一擦。”
裴临渊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阮惊梨蜷紧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之后,裴临渊没再踏足梅苑。
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陪着江渡月游玩,走遍整个京城。
阮惊梨宅在院子里,一步也没跨出过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中秋节这日,阮惊梨去铁匠铺领了定制的护心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酒去了阮家祖坟,拜见父母。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阮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旁人凯旋而归,但她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阮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阮惊梨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