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塑,车顶灯光落下来,在他眼底压出一片细密的阴影。
“舒意。”
这两个字被男人放在齿间反复咀嚼,带着想要生吞剥皮的恨意,又夹杂着难言的欲-望。
离开停车场,舒意打车直奔医院。
护士见到她,主动提醒。
“舒小姐,你小姨刚到,就在你弟弟的病房里。”
“好,谢谢。”
舒意面上带笑,脚步却不知不觉的慢下来。
父母去世后,小姨是仅剩的对他们姐弟俩好的亲人。
可……
她有时候真的很抗拒和小姨面对面相处。
站在舒野病房门外,舒意闭着眼平静自己的情绪,手指抠弄着手腕内侧的疤痕。
“咔啦!”
病房门突然打开,舒意和小姨江雪绒脸对脸站着。
“站在门口做什么?”江雪绒拍拍她的胳膊,“我和医生聊过了,他说小野的状况还是老样子。”
她怜悯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外甥,叹息道:“对小野来说,老样子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舒意沉默着。
关于舒野出车祸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
只记得自己每天都在签雪花片一样飞来的同意书。
急救、手术、抢救、ICU、再抢救、手术……
所有人都说,舒野救不活。
大伯抢走父母的所有资产,劝她签字放弃治疗。
直到大伯连舒野的医药费都不再承担,她成了被命运逼到绝路的疯女人。
她做了这辈子最心痛的一次选择。
“小意?”
“小意,听见了吗?”
舒意骤然回神,对上江雪绒不满的眼神。
“小姨,你刚说什么?我今天工作有点累,走神了。”
江雪绒拧着毛巾给舒野擦脸,重复先前说过的话。
“陆明朔那绯闻闹的满天下都知道,你还是尽快和他结婚的好。”
“你和陆家的婚事不能出岔子,否则,万一陆家半路反悔,你拿什么去和你大伯斗?”
无声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舒意想,这就是她不想和小姨见面的原因。
小姨像是无声但冷冽的水,会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直到她无法呼吸。
舒意的指甲掐在掌心,她拿起另一条毛巾,浸水后拧干,给舒野擦拭上半身。
摸着弟弟瘦到嶙峋的肋骨,舒意斟酌着开口。
“小姨,陆家那边我能稳住。”
毛巾砸进水盆,水珠溅到舒意眼睛里,让她下意识闭眼。
江雪绒怒目而视。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前男友?”
“舒意,你醒醒吧,当初你说分手他也没挽留你,还不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难道你妈妈作为前车之鉴,还不够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就是毒药!”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为你妈妈报仇才是你现在最该考虑的事情!”
舒意抹掉顺着脸颊往下滑的水珠,垂眸点头。
“小姨,我早就没在想那个人了。”
更何况,她也早就没有“想”的资格了。
忽略掉被江雪绒质问时,只有自己听到的阵阵心跳。
舒意继续给弟弟擦拭消瘦的身体,向江雪绒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等到她说完,江雪绒的怒色稍霁,面容慈爱了些。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最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