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屋檐下。

沈骊珠被浅碧扶着登上马车,浅粉色的绸面披风像是来年春日的桃花,在雪地流光中旋出美丽的弧度。

她发却是乌黑,绾成妇人髻,脑后珍珠压襟落在披风上,似有琳琅之声作响。

陆亭遥执伞站在廊下,伞面水墨映着眉眼,他看着妻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生了丝不安,忽然唤了声叫住她,“骊珠。”

沈骊珠站在车辕上,闻声回首,鬓边步摇在颊边轻轻晃漾了下,出行时戴着的面纱也被风微微旋起

她浅笑了下。

眼底倒映着他。

所以,便未曾注意到,有一道阴暗恶毒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自己身上……

马车出发。

车厢里燃着银霜炭,并不寒冷。

小案几上还摆着点头茶水等。

浅碧笑着打趣道,“姑爷可真是舍不得小姐,虽然身被留在了府里,想必心早就随着小姐一起来了。”

沈骊珠脸上一热。

也觉得车厢里暖和了起来,便将披风脱下,领口没了那圈雪白漂亮的绒毛遮挡,那细嫩的颈边便露出些许鲜艳未褪的痕迹来。

被浅碧目光狭促地指了指,沈骊珠这下脸彻底红了,羞恼地嗔道,“你这丫头,早知道就带朱弦,不带你了。”

朱弦性格沉静些,就算看到,也不会如浅碧这般调笑她。

浅碧连忙撒娇道,“我的好小姐,我错了,再不敢笑了。”

她只是没想到,姑爷那般谪仙似玉的人,也挺……

沈骊珠抿唇,嗔了浅碧两句,脸上的热意却未褪去。

其实,她与阿遥的房事并不频繁。

她念及阿遥的身子病弱,总是不许他多要,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她要去寒山寺离开几日吧,昨夜阿遥有些失控,缠着她要了两次,还留下了痕迹。

又被浅碧这丫头看到,借此打趣她。

沈骊珠骨子里是羞涩的,哪怕嫁为人妇,夫妻欢好实是正常,但被人知晓,她仍旧不禁脸红。

此行,没有什么波澜的抵达了寒山寺。

抵达时,已是晚间。

女眷们在寺中厢房留宿了一晚,用了顿斋饭,第二日才起来参拜添香油。

虽然主要是卫若娴想替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心安,但骊珠想,总归是来了,便也替阿遥求个平安罢。

她步入大殿,只见佛身透着金光,宝相庄严。

沈骊珠在蒲团跪下,闭上眼,合十祈。

素手拿起地上的经筒,摇了摇,落下一根签来。

她拾起,跟在小沙弥身后,去向大师解签。

却听大师说,“女施主,此签乃是下下之兆……”

沈骊珠心仿佛蓦地被什么攥紧,也没听清大师后面说了些什么。

脑海里只不安地萦绕着一句,难道阿遥注定无法度过二十岁么……

最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谢别大师,直至登上回府的马车,骊珠都在想着那枚下下签。

倒是浅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没事吧,您说句话吧,不要吓浅碧啊……”

沈骊珠微微抿唇,摇头。

她想通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

阿遥的身体,明明已经越来越好,他定能陪她很长久,而一枚签文并不能代表什么的,对,就是这样……

正在沈骊珠这般近乎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态安慰自己时,马车忽然猛地晃动,然后停了下来。

车厢里,小案上的茶点都翻落,落到了地毯上。

浅碧明眼手快,及时扶住了骊珠,然后才掀开车帘质问

“怎么回事,差点摔到了夫人?!”

谁知,车夫却是劫后余生般地舒了口气,才开口解释道:“浅碧姑娘莫生气,实在是前方忽然有大树拦腰倒下,拦住了去路,若是不勒住缰绳,恐怕我们的马车就刚好被砸个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