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总淘汰有关。”郑培文没看她,继续用那种轻松的语气道:“说起来,从朱奶奶家回来的那个晚上,谢总曾经拜托我,不要攻击她。她想继续留在节目。”
乔安娜低头走路,没接话。
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过后,郑培文道:“我当场拒绝了她的请求,后来也攻击了她。”
乔安娜停步,感觉耳边吹过一层稀薄的冷意,涉及节目核心玩法,他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坦诚。
“在这个节目,可以交朋友,但别忘了初衷,是为留到最后拿两千万。”郑培文道,“你按节目规则行动,没有问题。既想自己留到最后,又不想其他人淘汰,不现实。”
乔安娜深深吸了口气,在他望向自己的时刻,也深深盯住他,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其他人发起了攻击,有心理负担,所以很煎熬?”
郑培文挑眉,“不是吗?”
“我没有攻击任何人。”乔安娜义正词严道,“我知道我可以,但我没有。”
“那么乔同学是在为什么而苦恼呢?”
乔安娜喉口一噎,“我只是”
“你想让我夸你。”他接话道,“你做了老师没有布置的作业,又不甘心默默无闻,还是希望被表扬。”
他话说得清淡,乔安娜却感到心里那团混沌轰然裂开,顷刻间,泥沙俱下。
她习惯性自省,也擅长梳理自己和他人的情绪,原以为自己是在为节目本身而忧心,没想到竟是在等一个表扬,也就是说,她那些无法言喻的躁闷,反复调适心理后仍感到的不快,全都源自没人看到多么幼稚可笑的根源!
症结打通,乔安娜不自觉叹了口气,抬头望天,道:“好吧我承认,你直觉很准,我学生气,学生气透了。”她说着话,看着天,脚下没注意,人打滑,差点栽倒。
临摔跤前,她倒还记得朝旁边的人伸手。
郑培文及时拉住她,等她站稳,仍没松手,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道:“这是气急败坏了?”
乔安娜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转瞬换成白眼,道:“你怎么总觉得我生气,我真的没有那么小气。”
他松开她。两人改道往平地走。
走近环岛公路,有路灯照明,乔安娜忽然开始打量他。他的侧脸线条有张有弛,鼻子长得好,下颚曲线不像丁漾那样锋利,却也棱角分明。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遮住他的耳朵,她没办法看进他的耳道。
“是不是挺耐看?”郑培文冷不丁道。
乔安娜心口猛地一跳,紧接着轻嗤了一声,“真自恋。”
郑培文笑了。“上次我们打掼蛋,谢总问你会不会德州,你说略懂,我认为是谦虚。她之所以看出你会德州,是因为你玩掼蛋会用心理博弈。不妨把接下来的录制当成大型牌局,用你玩牌的思路应对,心态会轻松很多。”
“话是没错,只是掼蛋也好,德州也罢,都是明确的游戏我知道节目就是生存游戏,可我就是,我没办法做到,我不是那种纵横捭阖玩弄人心的高手。”乔安娜道。
“纵横捭阖、玩弄人心……”郑培文重复道,“你至少是成语高手。”
乔安娜发出始料未及的笑声,简直想骂他有病。到这个时候,她十分确定自己喜欢和他聊天,即使他们不一定抱持相同的原则,他懂她在说什么,比小屋任何人都懂,这很重要。
可是他们还能聊什么呢?以前或以后的事、小屋外的事、私人的事、他人的事,都不适合展开聊,兜兜转转,好像只能聊当下,聊此刻。
短短一段路,乔安娜脑中千回百转,再看旁边的男人,已将目光投向前方小屋,分明要打道回府。她心下一沉,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一整晚都在聊她,解决她的困惑,两人非亲非故,甚至称不上朋友,就算他再有耐心,应该也听够了。
奇怪,她一向是朋友里最擅长倾听的人,怎么今晚会这么没水准?改天一定找机会听他说自己。
有第二个想看耳道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