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变得极静,只能听到铜壶滴漏的声音。

在滴漏响了三次后,眀玑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像是为了摆脱萦绕于永巷中那种陈腐而压抑的气息,迭缃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我只想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我又能为你做什么事!”

但是眀玑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只是叹了口气,朝四处望了望。孟夏见状说道:“这附近半里内没别人。”

“那就好。”眀玑把手中的绣绷放在旁边破损的竹筐里,又从墙角拖来另一张凳子放在桌边,自己走到床前坐下:“这里没有第三张凳子了,你们先凑合坐吧。”

迭缃进了屋,将凳子搬到眀玑身旁,这才坐下:“好了,你说吧。”

“等等,你坐那里,会被夜风吹到的。”眀玑再次起身,将大开的窗户关上,这才开始了她的讲述。

“在当年天下未定时,其实明家一直和公子梧的关系更近一点。正因如此,在立国后,明家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一直明里暗里被陛下猜忌。自从奇书之禁开始后,这层隔阂变得更深了,甚至有传言说要将家父外放。家父为了得到陛下的信任,于是决定将我嫁给太子。”

说到这里,眀玑顿了顿。迭缃不禁问道:“那明侍中没问过你的意见吗?”

“我的意见不重要,而且我作为明家的女儿,不管是否同意,迟早都会被拿去交易的。”眀玑的声音无比平静,像是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甚至她曾经在介绍某个老酒楼的招牌菜时,语气都比现在有更多起伏,“总之,我在五月嫁入东宫,太子对我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我那时候才知道,明家算错了一步,皇后早已属意与邹尚书的小女儿邹涵。邹家与明家同为开国功臣,但与陛下关系更近。只是因为这几年邹涵因不足之症而屡屡患病,才没有举行婚礼。因此我嫁过去,也只是作为太子的侧妃。”

“可是,侍中既然能知道自己可能被外放,又为什么在与太子联姻之事上如此莽撞?”

“或许有可能,侍中正是知道了邹小姐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才趁着她尚未痊愈,不能过门时,匆匆忙忙把我塞过去,让我即使当不了正室,也能多侍奉太子些时日,与太子亲近些。”眀玑露出自嘲的笑容,“结果,我让他失望了。”

不待迭缃提问,眀玑已自顾自说了下去:“七月初,又有一大批人因奇书之禁被定了死罪,秋后问斩。几日后陛下来了东宫,我竭尽心力准备宴席,让他大加赞赏,问我要什么赏赐。我直接跪下,说只要利用得当,奇书和神机对于家国百利而无一害,问他能不能对那些因此获罪之人稍微开恩。他没说话,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想法,喊道‘陛下真的想杀那么多人,便从臣妾开始'……最后他没杀我,只是立刻把我发配到永巷,罪名不是犯言直谏,甚至不是妇人干政,只模糊地说我不守妇道。我真是想当个忠臣都当不了。”

听着这死水无波的语气讲述完这暗潮汹涌的一切,迭缃五味杂陈,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讷讷地说道:“明侍中听到你的遭遇,应该很难过吧。”

“开始应该害怕了几天,但后来发现没有牵连到明家,应该没什么想法了,至少也没再来责怪我,可能就当没有过我这个不孝女吧。”

“怎么能这样!”迭缃忍不住再次提高了声音,“明家不是一直挺开明,对你挺好的吗?他们愿意让你读书识字,接触奇书,愿意让你在南缁城到处跑……可为什么,突然就把你当成商品一样拿去交易,出了问题就把你当成弃子一样毫无感情地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