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就不能出来喝一杯?”叮,我用拇指提开火机盖子,打出簇黄蓝交错的火舌。
为了防止手指的味道经久不衰,我将烟夹在烟托中。
“别这么自私,见者有份。”他手上没地儿,弯下腰微微起开嘴唇,喉咙里发出啊声,他向我乞讨:“又不是不请你喝酒。”
我纹丝不动,呼烟在他脸上,一点不给他面子,但他是个厚脸皮的擎着脸不走,我没法,只好掏出根送进他口里,“细烟,你不是说抽不惯。”
“抽得惯抽得惯。”他上下牙对起来咬住嘴儿,等我代为点火。
他在工作的时候与客人沆瀣一气,让店里多了两个吞云吐雾的人,一点不专业,仗着有熟人就放肆起来,也不怕把灰抖在客人的酒里。
“昨天用油洗的,你尝尝。”他将威士忌杯推到我跟前。
在他的注视下我握住杯沿,端起来轻抿。
苦酒入口,我微微舒展眉头:“挺好的。”但其实我没什么鉴酒的能力,根本品不出什么好与坏,只觉得这酒有花与水果的香味。
“是吧。”他往一个空杯子里丢进去一块方冰,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你结婚之后就没来过,怎么,现在过不下去离婚了?”
“没离,感情好着呢。”
指丈夫对我,妻子出轨了他还在装无事发生,也就我了解他,知道他做不出杀妻证道的事情,要不然我又要过上“总有刁民要害朕”的生活。
久别重逢就是大方,他跟必赢客似的为我无限续杯。
几杯下肚,老熟人在眼前,嘴巴就容易松快,我话阀一转开就拧不紧:“我有一个朋友,她吧,犯了点事,也不大,就是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那种错误。”
“你出轨了?”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啧了一声:“朋友。”
“哦哦朋友。”今天客流量非常一般,整个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这人不打算收我钱,赔了夫人又折兵,“吵架了?”
头脑和身体飘飘然,我吃一块蜜瓜醒神:“没有,丈夫选择原谅她。”
“这不是很好吗,对你…那位朋友。”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凉酒冷全身,我望着水晶玻璃杯发呆,头脑不比酒液那样澄澈。喝倒了理性,感性思维就替上了班,“但是总感觉对不起他,我是说我朋友。”
“那你朋友打算怎么办?补偿他?”
补偿?
陈省需要哪种补偿呢?
我不禁开始换位思考,对陈省来说,假期的结束是他痛苦的伊始,当时他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面对我?
陈省是个弱不胜衣的,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搓磨,干净得像张纸也脆得像张纸,他是在床上都只想听甜言蜜语的人,偶尔的一个冷眼他都会揪心。
所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呢?他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呢?这种对爱人的背叛视而不见的滋味令许多人抓狂,我不信他可以承受。
但他确确实实承受住了。
用虚假的真实欺骗和麻痹自己,随后继续与痛苦为伍,陈省选择受虐式地填补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
我想这是他第一次见证残酷的现实世界,然而,当陈省的乌托邦被摧毁,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默默筑起写满爱的围墙,在一隅假象之中掩耳盗铃。
一时之间我都拿不准直接戳穿他和继续为他造梦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哪件更残酷。
难怪他会比曾经更加疯狂地向我索求触手可及的安慰。
我的内心变得酸涩,替他这种好人难过,也对他的选择表示不理解。
明明他可以指责我,谩骂我,羞辱我。
明明离开我就好了。
我不愿意回家面对陈省,我无法对他的伤口视而不见,我是花心,又不是残忍无情,所以在下班之后我并没有走上通往家的那条道路,而是反其道而行,选择到结婚前经常去的酒馆借酒消愁。
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