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枝桠在暮色中张牙舞爪,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谢钊正准备叫兰舒,兰舒忽然睁开了眼。

“到了。”

谢钊率先下车,军靴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身走到另一侧,伸手拉开车门。

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上次这样给人开车门,还是接待军区团长的时候。

看着这一幕的警卫员欲言又止。

兰舒缓步下车,青色裙摆纹丝不动。

她抬头望向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树冠投下的阴影正好笼罩着整栋小楼。

暮色中,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是一栋独立的小院,青砖灰瓦,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环境清幽。

谢钊领着人进了屋子,推开门,侧身让兰舒先进。

“这里平时没人住,但一直都有人打扫,还算干净,只是有些霉味。”

兰舒缓步踏入,目光扫过屋内陈设。

红木桌椅、雕花屏风、青瓷茶具……

虽不算奢华,但也算雅致。

然而,兰舒眉头却微微蹙起,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掠,指腹沾了层薄灰。

她转头看向谢钊,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头发紧。

谢钊沉默。

“一会我让人在打扫一遍。”

“嗯。”

兰舒望向了窗外。

百年老槐树正对着窗户,遒劲的枝干在暮色中伸展,树冠投下的阴影几乎要探进窗来。

“槐树招阴。”兰舒淡淡道。

谢钊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这颗槐树是谢家老祖宗亲手种下的,整个军区大院就数谢家的槐树长的最旺,爷爷常说着是谢家的“守宅树”。

“明天就砍。”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不对劲。

从见到兰舒第一眼起,他就像被什么魇住似的。

“床太硬。”

“帘子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个桌子不要挪到那边,还有这个……”

接下来的半小时,谢钊见识到了什么叫挑剔,兰舒几乎指出了屋里每一处不如意的地方。

她每说一句,谢钊的脸色就沉一分。

谢家侧院平常虽然没什么人住,只有爷爷偶尔来这里小住。

可到了兰舒的嘴里,这里处处都是毛病。

偏偏,她说话时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嫌弃的意味,反倒是在陈述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事实。

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最离谱的是,她指着空荡荡的墙角说那里"站着东西",要求换个位置。

他注意到,每当兰舒指出一个问题,屋内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

特别是当她说到那个"站着东西"的墙角时,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呵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谢钊怀疑自己真的有些魔怔了,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爷爷的嘱咐。

谢钊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沉声道:“我会让人按照你的要求重新布置。”

兰舒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警卫员全程站在一旁,心情有点复杂。

……

等到谢钊离开院子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站在院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远门,眉头紧锁。

“团长,怎么了?”警卫员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