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不再看她,视线转向旁边香炉升起的青烟,他的手指在紫檀木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叩击着。

笃…笃…笃…

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如同催命的更鼓,一下下敲在赵太后的心尖上。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五年前,漕运遇伏。”萧衍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低沉,平直,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三十二名亲卫,尽殁。尸骨无存。”

赵太后捏着锦帕的手猛地一颤,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强撑着,脸上病容依旧,眼神却锐利地盯着萧衍。

“三年前,西山坠马。”萧衍继续道,目光依旧落在青烟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年前,殿中熏香。”他顿了顿,叩击扶手的指尖停住。

“上月,朱雀街”最后四个字,他吐得格外清晰,冰冷的目光终于转回,如同两道冰锥,直刺赵太后!

赵太后的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似乎更白了一分,但她挺直了背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反而带上了破釜沉舟的强硬:“萧衍!你是在指控哀家吗?!证据呢?拿出来!否则,便是污蔑当朝太后!其罪当诛!”

“证据?”萧衍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极淡的弧度,那笑容未达眼底,反而更显森寒。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并非奏章,也非信件,而是一枚小巧的染着暗沉污渍的青铜令牌。令牌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毒蛇盘绕的徽记。

他将令牌随意地丢在两人之间的金砖地上。

当啷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赵太后的瞳孔在令牌落地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她认得那个徽记!那是她豢养的死士营影蛇的标识!

这枚令牌,只有她最核心的心腹才持有!它怎么会…落在萧衍手里?!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但她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将喉头的惊呼和脸上的惊骇压了下去。

她是赵氏嫡女,是历经两朝宫斗,最终登上太后宝座的女人!恐惧,绝不能写在脸上!

“一枚不知所谓的令牌…”赵太后声音有些发紧,但依旧维持着镇定:

“摄政王想以此定哀家的罪?未免太儿戏了!”

萧衍对她的反驳置若罔闻。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殿内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向凤榻,步履沉稳,如同死神迫近。

赵太后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放在锦被上的手死死攥住,指节青白。她强迫自己直视萧衍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眸。

萧衍在距离凤榻两步之遥停下。他微微俯身,并非行礼,而是以一种居高临下靠近太后。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片漠然的洞悉一切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咆哮都更让赵太后感到恐惧。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终于,萧衍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灌入赵太后耳中:

“赵家小侯爷的手,你也收到了。”

赵太后浑身剧震!她想起那双血淋淋的手,一股恶心直冲喉头,让她差点忍不住干呕。

萧衍的目光扫过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冰冷的吐息几乎拂过太后的耳廓:

“下次…”

他声音更低了,如同地狱传来的呓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诅咒:

“赵家满门…本王…亲自送葬。”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太后只觉得呼吸一窒,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萧衍,那张俊美却冰冷如霜的脸,那双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权臣,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的话,绝不是恐吓!